话虽如此,坐在马车上,无聊也是真的。
大概是穷惯了没享受过有钱人的待遇,一入日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少女转过身看着自己正对面的人。
珠世坐在车厢最深处闭目养神。而愈史郎却拒绝了一入日向“你也可以休息一下”的提议,坚持保持清醒状态留在珠世身旁待命。
一入日向自然是无所谓的,产屋敷耀哉给她的任务只有将这两个人带回去,至于愈史郎的精神状态如何,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之内。
况且她也知道,这两位鬼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珠世最终同意和她走也不过是因为她开出的条件足以保障二位的安全,以及对“杀死鬼舞辻无惨”这件事的执念罢了。
真是蠢爆了。她想。我也是,这两个家伙也是。
“喂,丑八怪。”愈史郎突然开口跟她搭话。
在他眼里,除了珠世,其他雌性生物都是丑八怪。
在马车上干坐着确实是很无聊,一入日向决定不和这位真实年龄不知道长了自己多少岁的鬼计较,伸手从随身的布袋里摸了两颗金平糖塞进嘴里,“……嗯?”
“你为什么提出这种条件?”愈史郎问。
一入日向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毒药的事情。
“没有为什么吧,那种情况我也想不出其他解决方案了。”少女扯着嘴角懒洋洋笑着,取出藏在身上的小药瓶在愈史郎面前晃了两下,“况且……珠世小姐不也没有让我喝下去吗?”
毒药是做出来了,但却没有喝下去。
在少女将药瓶对准嘴唇的一瞬间,女医生选择了阻止她。
珠世认为一入日向并不打算欺骗他们,她想要求证的也仅仅是“鬼杀队请自己过去到底是陷阱还是真的为了打败鬼舞辻无惨”,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让柱级强者喝下毒药也不过是增添无谓的伤亡而已。
愈史郎瞪了她一眼:“那是因为珠世大人心地善良!”
“是是是,你的珠世大人心地善良,不像我,心都是黑的。”
一入日向笑着看见对方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心想明明活了这么久却在男女感情上这么青涩的家伙简直不像是只合格的鬼。
说起来……那个人也说过吧,鬼是人变的,所以鬼也会有人的感情。
是这样吗?
眼前的两只鬼,除了不能在阳光下行动和需要吸食人血维持生命活动,似乎也和人类没有多大差别。
可那个人却又是被鬼杀死的。
这太奇怪了,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能够和以自身为食的家伙和睦相处呢?
对鬼而言,人类不过是饵料罢了。即使你抱着十二万分的虔诚与怜悯向它们跑出橄榄枝,得到的也只会是作为回敬的獠牙与利爪。
蝴蝶香奈惠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
少女无意识地抬起手臂拨弄着头上的发饰。
“那个发饰,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不知何时冷静下来的愈史郎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一入日向手臂的动作猛地一顿,“……哈?”
“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对方看着她的脸认真问道,“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鸣柱眯起眼睛打量着愈史郎的表情,少女赤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发出略微炫目的光亮。有一瞬间,愈史郎觉得眼前的人类比他们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要好到能够交流这种问题。”
她面无表情地略微抬起下巴,金色的细小电光顺着少女的身体轮廓游窜,又马上消失了。
果然还是很不爽啊,鬼这种生物。
蝴蝶香奈惠相信人类和鬼能够和谐共处,可是一入日向不相信。若不是产屋敷耀哉的命令,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举起日轮刀将眼前的两只鬼斩杀了。
鬼就是鬼,是野兽,是吃人的怪物,是必须被消灭的存在。
“你这个人——”
愈史郎没有料想到会得到这般不近人情的回答,他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一入日向,又在触及对方打量猎物般的眼神时猛地收了声。
怎么回事……和刚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好在他们已经离产屋敷耀哉的宅邸很近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随着车夫的吆喝声,一入日向率先跳下马车,引导着车夫将车厢往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靠近。
“欢迎回来!”
负责接待的是天音夫人。产屋敷耀哉的身体已经差到无法站立了,本应该是主公做的事情几乎全部都在由夫人代劳。
虽然说不上喜欢,但一入日向对这对夫妻并没有什么恶感,倒是天音夫人从很早之前就戏称“看见日向就像是看见自己的两个女儿”的话令她感到些微的不自在。
她当然知道这是场面话,自己和产屋敷家的两个小姑娘的年龄和外貌完全对不上。
可天音夫人的形象却在她心中意外地与早逝的“母亲”这一形象重合起来了。
一入日向对生母的印象趋近于没有。那位短命的女人死得太早了,那时候一入日向还小,只知道自己因为生母被村里的人喊作“狐狸精”。再后来她就离开了村子,对幼年时的人事就更没有清晰的记忆了。
鸣柱毕恭毕敬地对迎接者行礼。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生需要特别关注的事情,所以也不需要像斩鬼任务一样进行报告,于是一入日向只是简单告知天音夫人自己将珠世和愈史郎都带了回来便转身要走。
“日向。”
身后传来天音夫人的声音。因为太过平静,一入日向甚至无法确定对方有没有因为自己表现出的想要快点离开的态度而生气。
“我有些担心队士们,能麻烦你去实弥那边看看吗?”
责任
“因为引起骚动而被禁止和那几个孩子接触?真的假的,好逊哦你——”
“闭嘴!一开始就不在鬼杀队的你有什么资格议论这件事啊!”
“啊,关于这个,因为我有出现过斑纹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谁在跟你说斑纹的事啊混蛋!”
“天音夫人说担心队士这边的事情又说要我来你这边的时候我就猜到了。”黑发赤瞳的少女用手撑着双颊,脸上笑眯眯的,俨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确实有预料到你们兄弟俩不会和谐相处……但是闹成这样也太过了吧?”
不死川实弥侧过头看着她的脸。
风柱的长相绝对算不上俊美,加上常年战斗所留下的伤痕和周身强大的气场,这令这位原本就不是那么好相处的青年显得愈发可怕。
在鬼杀队,能够毫无心理压力地和暴怒中的不死川实弥进行交流的除了神经大条的甘露寺蜜璃也就只有被评价为“不懂得看气氛还不怕死”的一入日向了。
“我可不会被你那张脸吓到哦。”一入日向笑嘻嘻地伸出手,从怀里摸出小纸包递到风柱面前,“给你,这是礼物。”
不死川实弥顺手打开纸包,里面装着几只小巧的红豆荻饼。
“刚才去吃午饭的时候顺便问了问老板什么适合做手信,老板给我推荐了这个。”鸣柱试图在对方狂暴的边缘大鹏展翅,“不喜欢的话还给我也可以,还能拿去送给忍。”
“……既然是临时起意买来的就不要一副专程挑选过的口气啊!”不死川实弥头顶上的十字路口似乎变大了些,“这么说你是已经做好了被我杀死的觉悟了吧?”
“别这么说,我也确实有想给你带手信嘛。”
“出去一趟回来了才想起给我带手信?”
“总比之前几次那样根本不带要强点吧?”
“……那我是不是应该和你说一声谢谢?”
“不客气!”
若是换在以前,“给不死川实弥带手信”这种麻烦又毫无意义的选项根本不会出现在一入日向的行动列表中,但现在稍微有些不同了。
这个人好歹也算是玄弥的哥哥,至少也得做点什么看起来比较友好的事情吧。
既然决定了要交往,就得好好规划一下人际关系之类细枝末节的问题。
况且她这次来也有别的目的。
“喂,不死川,你差不多也该跟玄弥和解了吧。”少女伸脚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事到如今还想赶他离开鬼杀队也不太可能了吧。”
都进来这么久了,若是不死川玄弥真的会因为兄长的态度决定离开,早就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