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颖问道:“何时何地?”
银夕从衣裳里掏出一张纸条来,递到橘颖手里。橘颖翻开一看,原来柳印邀请橘颖晌午的时候,去花园的八角亭见面,叙一会儿话。橘颖将纸条撕碎了。“难为他有空,可是马上就晌午了,我们收拾一下,这便去花园的八角亭吧。”
银夕从宫里的小厨房里端出了几碗糕点,橘颖捡了几块日常爱吃的,吃饱喝足以后,又打扮了一会儿,只穿着一些素净衣服在身上,略微戴了一点首饰。
两人从宫内出来,只见路边的花儿已显现出凋零之象,橘颖走几步,觉得心情有点难过。银夕看着凋落的花儿,柔声道:“如今已经是暮春了,就要到夏天了,这花儿也开到时辰了。”
橘颖道:“是啊,古人最喜欢伤春悲秋,如今看着这满地凋落的花朵,仿佛就像人的青春一样,如何让人不伤感呢。”
两人来到八角亭,柳印还未来到。此时已经接近晌午,日头毒辣,橘颖和银夕两人在八角亭之内,吹着外面凉亭吹过来的微风,倒也不觉得太过毒辣。可是外头烈阳之下,依旧有丫鬟在采花和修剪树枝。
“可怜的丫鬟,这么大的太阳,还要在底下干活,可是太辛苦了。”橘颖道。
“可不是吗?这便是丫鬟们的宿命,运气好,碰上一个好主子,做的活也轻松一点,运气不好,那一辈子就惨了。”银夕同情地看着那些烈阳之下做活的丫鬟们。
橘颖道:“你可知道,有另外一个世界,那里充满了平等和自愿,如果不是自己想,没有谁会在烈阳下做这些事。”
话音未落,一个“太监”便走了过来,橘颖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了。这个太监不是别人,正是柳印假扮的。橘颖用帕子握着嘴笑了笑。
柳印并没有走进八角亭内,而是站在八角亭的亭子外边,带着一把剪子假装修剪树枝。银夕出来站在柳印旁边,和柳印说话。橘颖则在亭子里,说一句话,银夕则复述给柳印听,柳印回答之后,银夕又将话说给橘颖听,如此橘颖和柳印便能说上话,在外面的丫鬟和太监们看来,只看到是银夕和太监说话,橘颖只待在凉亭里吹风。
柳印笑道:“叔叔婶婶知道你在宫里过的很好,非常放心,让我嘱咐你在宫里好生照顾自己,不用操心。若缺了什么,只管和我说,我从宫外替你带进来。”
橘颖点点头。“如此甚好。”
柳印又道:“还有一事,你们管家和我说,最近没有找到姓橘的丫鬟,一个都没有卖的,管家说他会继续找下去,还请娘娘你不用心急。”
“这都多久了,”橘颖叹道,“估计是找不到了,我哪里还会心急呢。不过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我一是兴起罢了,有了就找,没有找到,也不必大费周章了。”橘颖总是在心中构思着橘音儿的容颜,将精神寄托在她身上,可是她是否真的存在,也是一个未知数。
或许橘颖是找不到她了。橘颖有些黯然伤神。
柳印回答道:“管家这方面的兴致可高了,干脆就让他照常找即可,万一找到合适的呢。另外,婶婶上次去庙里回来感染风寒,虽然大夫说只是小毛病,但是到今日,还没好。”
橘颖有些惊讶,夫人在她的印象中,是那种非常健壮的人,身体好的很。况且上次柳印说,夫人得的只是小风寒,随便吃大夫开的药喝几日就好了,甚至不喝也使得,没想到竟然到今日还没好。
橘颖纳闷问道:“怎么会这样?只是风寒而已啊,你上次说的是小问题啊,即便不喝药也能好。”
柳印道:“大夫原话是那样说的,只是婶婶看着身子好,其实底里亏虚,这几日风寒,伤到了脾胃。婶婶请了娘家那边的大夫来看,只说要调理许久,才能复原了。”
橘颖难过道:“还请柳哥哥代我传达:让家父家母好好修养,保重身体,本宫在宫里抽不得身,只能时常去羽华殿,给二老烧香祈愿了。”
柳印道:“我定会代为传达。只是还有一桩事情,可说来有些奇怪。”
几个丫鬟笑吟吟从凉亭边走过,橘颖便将视线转到别的地方,看着远处的山水,直到丫鬟走过去,橘颖才轻声道:“什么奇怪的事情?你说来听听。”
橘颖心中一紧,这奇怪的事情,难道就是杨浩的秘密,难道真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橘颖说完以后,银夕轻轻向柳印道:“我们小姐问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柳印纳闷道:“方才不久的事情,婶婶收到了一份礼物,是宫内慧贵妃娘娘送过去的。里面有一根名贵的人参、几包燕窝,还有一封信件——估计是慰问婶婶安康的信。那丫鬟把这些亲手交给了婶婶才走。我想慧贵妃娘娘和你有这般交好了,竟然巴巴派人从宫里送东西到杨府上。”
“我和慧贵妃娘娘的关系非常紧张,不仅算不上交好,反而算是仇敌。你可知道,我们上次半夜在我宫里槐树底下见面,被一个丫鬟告诉了她。”
柳印惊讶道:“就是那个被你杖毙的丫鬟吗?”
“是的,我杖毙了她。”
“难怪你会杖毙一个丫鬟,”柳印道,“原来她背叛了你。这丫鬟告状后,慧贵妃娘娘怎么处置的?”
“慧贵妃娘娘以此要挟我,”橘颖说,“让我和她一起扳倒皇后娘娘,为了堵住慧贵妃娘娘的嘴巴,我只好假装答应她,然后再寻计策。我杖毙那个丫鬟,不仅仅是因为她背叛我,而是她作为此事唯一的证人——银夕断然不会作证的——所以我杖毙竹枝,这样即使慧贵妃娘娘告到皇上皇后那里去,她也没有证人可以作证。所以我和慧贵妃娘娘的关系其实挺糟糕的,她巴巴派人送去燕窝和人参,还有慰问的信笺,八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柳印叹息道:“我还以为娘娘在宫里与慧贵妃娘娘关系好,白高兴了一场。也不知道这人参燕窝里,有没有加什么东西。”
“我也是这样想的,”橘颖道,“府里又不缺什么东西,用不着慧贵妃娘娘的人参和燕窝,只找个由头收起来就完了,或者让大夫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拿去卖了,再买一些回来也比这个好。”
两人又絮叨了一会儿,橘颖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和慧贵妃娘娘的关系,也不会使得我们身入险境的。”
“我当然放心娘娘,”柳印道,“我也是乘着皇上在养心殿午睡,才得机会过来和娘娘说说话。这会子皇上估计快要醒来了,等会回书房不见我要起疑心的,那在下先去了。”
橘颖道:“你去吧,以后有机会再一起说说话。”说着两人从凉亭告别,在园中劳作的丫鬟们眼里,只看到银夕和一个太监说完话,而丽妃娘娘一个人呆着凉亭里。
橘颖起身,久久坐在八角凉亭的大理石长凳上,只感觉下肢酸胀,橘颖起身那一刻,都感觉有些头昏脑胀,银夕连忙从凉亭外走进来,搀扶着橘颖漫步走着。
“才坐了这么一会子,就觉得累的不行,这鞋实在紧,衣服也压人。你瞧你也是,”橘颖打量着银夕道,“这么一会儿,你看你晒得满头都是汗。”
银夕用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是啊,晌午太阳最毒辣,这也罢了,到底是树旁边,多的是蚊子虫子,我手上也被咬了好几处。娘娘,咱们赶紧回宫才是,我想擦点驱蚊水,手上痒得很。”
于是橘颖和银夕两个人往着宫里走去,橘颖不禁问道:“这慧贵妃娘娘为何要送人参和燕窝给娘?也不知道她的出发点是什么。”
“保不齐是为了拉拢宰相呢。毕竟老爷也要领这个情,将来有个请求,老爷也不好推脱。”
橘颖皱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她一时也想不出是什么缘故。
回到宫中,银夕叫小丫头捧来水,橘颖洗了手,又用手帕擦拭了脸,这水盆里的水是院子里的井水,又清澈干净,又冰凉湿爽,橘颖忍不住多洗了几次。
银夕则用内务府制的膏药,在涂抹蚊虫叮咬之处,只见她手上起了两三个红包,豆子大小,看着便觉得痒痛。
正忙时,慧贵妃娘娘怒气冲冲带着竹心闯了进来,橘颖宫中的丫鬟们连忙跪下,口内喊道:“参见慧贵妃娘娘,慧贵妃娘娘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