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郁先是用指尖轻轻触碰一下,果真是软软绵绵。一时欣喜,白郁笑着看了那延烈一眼,然后用手指按了按它,发现它比山上的积雪更松软,比积雪更温暖。
白郁以为此物和蒲公英一样,能随风纷飞。玩心一起,便拿着它对着那延烈一吹,结果那‘吐云丝’上的花朵并没有脱落,依旧长在上面。
那延烈见白郁面上的疑惑,不禁笑出了声。
少年的笑声竟是比远处的雪山还有纯洁,比山下的流水还要清澈,在阳光下,散发着少年独有的爽朗。
那延烈抬手,将花朵摘下,放到白郁手中,然后说道:“像雪又像玉,真实而纯净,和你一样。”
白郁看着手心的花朵,继而抬头,看着那延烈。
远处的雪山如同一位老者,巍峨肃立。
山下清澈冰凉的素瑅河水和眼前的大片‘吐云丝’,连同这峡谷的风,也一同安静了下来。这里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两颗悸动的心。
素瑅河
头顶上方的太阳许是太过刺眼,越发显得眼前这人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雪山上吹来的清风,凉爽沁人,驱散了头顶上的灼热。
不知为何,之前觉得那延烈面上的笑容爽朗随性,潇洒不羁。可此时,白郁觉得,他的笑容并不似从前那般张扬高调。不知是他的眼眸深邃,还是因为他的目光专注,此刻,他的笑容更像是……浅如羽毛抚心房。这张脸,这个人,不像孔雀,倒像这雪山上吹来的清风,像这潺潺蜿蜒的清清河水,更像,脚下这片软绵似云的花海。
白郁的手渐渐松开,手中的棉花从她手中滑落,继而随风落下,回到了它的那片花海。
白郁看着那延烈,等到感觉到自己手中一空时,低头一看,才发现手中的云团已经落下,于是连忙俯身去抓。
可是,二人本就站在高地上,白郁弯腰时没有站稳,一不小心,整个人便随着那云团一起跌入了脚下的这片‘白云’。
之前站在上面,还不觉得,如今自己跌落下来,才知道,原来这‘吐云丝’的植株长得还挺高。
那延烈见白郁突然掉了下去,脸上笑容尽失,急忙伸手将她拉上来。
白郁掉下去的时候,手上和鞋上染了不少的泥土。此时站在青草地上,太阳底下,花海旁边,显得有些许的狼狈,鞋上的泥土显得十分的……不合时宜。
白郁正准备拍一拍身上的泥土,就被那延烈拉着走到了河岸的浅滩。
白郁坐在一块石头上,准备洗一洗手上的泥土,就见那延烈坐在一旁,伸手到她脚边,作势准备将她的鞋脱下。
白郁心慌,紧张的问道:“你……你干什么?”
那延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鞋上的泥土,说道:“你鞋脏了,脱下来,我帮你洗一洗。”
白郁看着一双白鞋上厚厚的一圈湿泥,却是很糟糕。但白郁却连忙拒绝道:“不……不用了,这……这不……不合规矩。”
那延烈不懂,问道:“什么规矩?怎么你们中土,洗鞋还有规矩吗?什么规矩,你告诉我?”
白郁见他一脸的疑惑,心想:这人的中土话虽然说得还行,但看来,他对中土的文化还真是知之甚少。可是,这要自己怎么说才好了?这……这要怎么说出口呢?
那延烈见白郁面色有些泛红,眼中带着焦虑,在那里纠结了半天,于是道:“你不用担心,你且说,我应该是能懂的。”
白郁听他这么一说,才缓缓开口:“这个……就是……就是……就是……”
那延烈问道:“是什么?”
白郁干脆两眼一闭,心一横,开口迅速说道:“未出嫁的姑娘是不能让男子看见她的脚的。”
说完,没听见什么反应,白郁颤颤巍巍的睁开一只眼睛,想要看看那延烈是何反应。结果,白郁睁开的眼睛,就看见那延烈正好整以暇的歪着头看着自己。索性,白郁睁开另一只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
接着,白郁便被那延烈转到了他面前,继而听闻他道:“我听懂了。不过,你这鞋脏了,确实应该洗洗。你……放心,袜子在你脚上,也算是没有不合规矩。”
于是乎,那延烈俯身将白郁的鞋脱下,然后放在水中泡着。
白郁觉得今日自己这颗心跳得有些异于往常的快,尤其是……在和他单独在一块儿,不说话,就像现在这个时候。若不是耳边有这潺潺流水,白郁真担心那延烈此时离自己这么近,能听见她慌乱地心跳声。
不行,得赶紧找点儿什么话头,好缓解缓解这有些诡异的气氛。
白郁看着眼前的河水,问道:“这河水是从那雪山上流下来的吗?好清澈!”
那延烈的目光从水面上移开,看着眼前高大巍峨的雪山,道:“不错。这条河名叫‘素瑅河’,河水是由这雪山上的雪水融化而来。”
白郁闻言,伸手在河水中掬了一小捧水,撒向河中。手指刚触及到河水,便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凉。果然是由雪水融化而来,这般的刺骨。
白郁收回手,擦了擦,然后将手摊在身后的石头上晒太阳暖暖。抬头看着河对岸高耸的雪山,说道:“‘素瑅河’?这名字真好听,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是什么意思?”
那延烈转头看向白郁,眉眼间满含坚定,说道:“有。”
白郁好奇,转头看着他:“是什么?”
那延烈看着白郁,嘴角一笑,而后转头看着雪山,说道:“传言说这雪山上住着一位神仙,叫……叫……巴宁,他喜欢天上的一个仙子,那位仙子叫……若塞拉。仙子为了考验巴宁是否真心,便给这座山降了厚厚的雪,然后转告巴宁,若是他能让这山上的雪全部融化,她就接受巴宁,愿意见他。”
白郁:“那后来呢?”
那延烈:“后来,雪水融化,便汇集成了眼前的河流。”
白郁:“那……山上的雪后来有全部融化吗?”
那延烈摇头:“没有,即便是夏季炎热,但也只是一时。加上山这么高,每到了冬季,又会有新的雪降落。所以,山顶上的雪永远也不可能融化。”
白郁:“那……巴宁岂不是永远也……见不到若塞拉了?”
那延烈:“不错。”
白郁:“那这条河叫‘素瑅河’,是不是……寓意并不好?”
那延烈双眉一展,说道:“后来,山下的百姓感念巴宁融化冰雪赐予他们水源,便将此河唤作‘素瑅河’,是寄寓巴宁能早日将山顶的雪水融化,与他心爱的仙子见面。”
白郁听完,脸色有些尴尬,将身后的双手放到身前的石头上,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所以说……其实这‘素瑅河’算是一条充满了大家美好祝愿的河流了?”
那延烈将水中泡着的鞋子荡了荡,洗掉泥土,捞起来,放在身旁的石头上晒太阳,然后说道:“对。所以,这素瑅河也就成了……成了……”
白郁:“成了什么?”
那延烈看着白郁,说道:“用中土话来说,应该是叫‘姻缘河’。因为这条河起源于这个传说,又受了百姓千年来的祝福和寄寓。所以,大家相信,若是能和自己心中喜欢的人到素瑅河来祈祷,便能获得雪山上的神仙祝福,他们的感情也会如这山上的白雪一般,永不消失。他们也会永结同心,执手百年。”
白郁不信,毕竟,这不过只是个传说而已。是真是假,无从得知。再说了,永结同心,执手百年,哪里是靠祈祷来实现的?靠的不应该是两人自己吗?若真是心如磐石,坚定不移,二人心心相印,即便是没有到这素瑅河来祈祷,难道就真的不能永结同心,执手百年了吗?传说固然美好,可也不能完全当真不是?
白郁问道:“真的这么灵验?”
那延烈说道:“灵不灵验我也不清楚,不如,试一试?”
白郁惊讶:“试?”
那延烈看着白郁,神色郑重的说道:“那日所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因为醉酒对你胡言。我……喜欢你,你就是我的若塞拉,即便是你给我一座比这还要高的雪山,我也会为你融化。你……愿意让我成为你坚定不移的巴宁吗?”
白郁见他此时这般情深一往,痴心不悔的样子,不免心中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但除去这些,似乎又有一些开心和紧张。好像,自己并不讨厌他,或者说,其实自己早就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