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音乐课，音乐老师不负众望地又有事请假了，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王拓风过来巡视了一圈，丢下一句“大家上自习，班长管下纪律”就匆匆走了。
“还以为老王会占了音乐课呢，”蒋旭辉把藏在辅导书下的小说又抽出来，回头敲了敲辛悦的桌子，“悦姐，英语作业借我抄抄。”
“还没，在写数学呢。”
“哦那算了，”他瞄了眼门口，以防老王杀个回马枪，“就你这数学水平，我还是自己写吧。”
“你哥们怎么还不回来？”辛悦问石磊，“不会真要被留到晚自习吧？”
“不会，你刚没看到老王走得那么急？铁定收到消息去解救弈哥了，”石磊慢悠悠地写了个“解”字，“老王还指着弈哥在元旦的数学竞赛上打败附中给他争脸呢！哎辛悦，我觉得你两特适合做同桌，一个理科学霸，一个文科学霸，绝了！”
辛悦瞅着习题册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立体几何，说：“我跟周加弈现在也算半个同桌。”
“等下周一调位置，”石磊环顾教室四周，左右两边是靠着墙，孤零零地一组和四组，只有中间的二组三组，因为有四列学生，看起来就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你两连半个同桌都不是了。”
辛悦看了眼可怜兮兮躺在周加弈桌上等待主人回来的作文本，没吱声。
晚自习（一）
倒计时三分钟，周围同学都收拾好书本抓好饭卡，万事俱备，只待下课铃响。
石磊把习题册合上：“看来我真要给弈哥带蛋炒饭了。”
“给，”辛悦把自己的饭卡递给他，“用我的卡，给周加弈带份红烧排骨盖浇饭。”
“传说中的‘萨瓦迪卡’，刷我的卡！”石磊把手在棉袄上蹭蹭，这才恭恭敬敬地接过，“悦姐，我也能来一份吗？”
“下次你要是也被方老师叫到办公室一骂骂一整节课，就能来一份。”
石磊瘪瘪嘴，把辛悦的饭卡揣兜里：“饭卡我拿走了，你不去吃食堂？”
“不去，”她继续和作业里的sin、cos作斗争，“我有面包。”
五点半放学，到七点第一节晚自习开始，辛悦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啃完今天的数学作业。
“数学太难了。”她咬了口发硬的切片面包，余光扫到右手边有人坐下，略微转身一看，是周加弈。
神采奕奕，精神饱满。
半点不像被方老师摧残过的样子。
“喏，”周加弈往辛悦桌上放了个东西，“谢谢你的排骨盖浇饭。”
辛悦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饭卡。
“我在食堂遇到石磊了，听他说，”他把头凑过来，“你几道数学题写了一节课都没写完，这么难吗？我来教你。”
“不劳烦，我可以，”辛悦把周加弈的头薅回去，顺手把剩下的面包推给他，“吃吗？有点硬。”
“吃！”
“你还真不挑，”辛悦喝了口水，“什么都吃。”
周加弈往嘴里塞了一整片面包，两颊嚼得鼓鼓的，他含糊不清地说：“没办法，农村孩子，小时候没吃过好东西。”
“又来装可怜了。”
“我来看看，”吃完面包，周加弈把今天的作业都整理好了叠桌上，“哪些自己写，哪些可以抄。”
“还抄？”他同桌冯天硕从一堆辅导书里抬起头，“才刚被方铁嘴骂了一节课，你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小胖，谁跟你说铁嘴骂了我一节课？”周加弈拿书砸他，“我是被叶成林当童工使，按在办公室给他改了一节课的物理试卷。”
物理，试卷。
辛悦刚起身准备去饮水机那接水，一听这四个字立马又坐回去：“物理试卷都改好了？”
“我出马，一个顶俩，都好了。”
“那……”辛悦斟酌着开口，“我的……”
“及格了，”周加弈早猜到她要问什么，“65分。”
“吁——”辛悦当即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但是，还是倒数，倒数第五。”
一颗心再次卡在了嗓子眼。
“不错了，”周加弈宽慰她，“上次随堂考试倒数第三，这会第五，进步了三个名次。”
辛悦把下巴搁在厚厚的英语词典上，刚想也这么安慰自己，就听到周加弈好死不死地添了一句：“不像我，回回都满分，次次都第一，已经没有再进步的空间了。”
辛悦：“……”请把我的红烧排骨和面包吐出来。
石磊踩着晚自习上课铃进教室。
“哎哎，辛悦，弈哥，”他一落座就迫不及待地喊他俩名字，“新闻听不听？”
周加弈正忙着抄后面同学的化学作业，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听！”
“吃完饭跟叶思齐打篮球，他跟我说，”石磊把额上的汗珠抹去，“他妈知道他爸买鞋滥竽充数的事了，晚饭前纪老师在办公室，当着所有老师的面，把叶成林骂了一顿。”
“喜大普奔，”周加弈抄完一页的选择题，在翻页的间隙里发表感想，“活该把我当童工使，这就是报应。”
“她很焦急，这种心情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周加弈看了她一眼：“什么？”
“现在完成时和未来完成时的汉译英，”辛悦把作业本举起来给他看，“也是我现在的心情。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叶成林心情不好，肯定会拿我这种考试倒数的开刀。”
“嘘，安静，”石磊碰了碰辛悦，“你的保护神来了。”
辛悦朝教室前门望去。
历史老师纪乐乐面带微笑地踩着她的小高跟来了。
石磊：“看给乐乐姐乐的，吵架吵赢了心情真好。”
纪老师脾气温和，从不跟学生急眼，作业布置得也不多，因此很得民心，大家私下里都叫她乐乐姐。
“什么吵架！”蒋旭辉在前排应了一句，“是咱乐乐姐单方面碾压他叶成林好吗。”
Protect，保护。
辛悦抬头看了眼讲台上被笔记本电脑遮住脸的纪乐乐。
今晚的命运就在乐乐姐手里了。
7：45，第一节晚自习结束。
未见叶成林，暂时安全。
辛悦去讲台旁边的饮水机打了水，一回座位就看到周加弈在翻自己的作业本。
“找什么？”她坐下来，“哪门科？”
周加弈很快找到了：“就这本。”他翻开一看，“这么多英译汉，要写死人，还好你速度快，给我抄抄。”
“周加弈？”
他笔下一滞：“干啥？”
辛悦往后仰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天道不公。”
“昂？”
“你天天抄作业，成绩却能稳定班级前三，”辛悦盯着头顶上的一排白炽灯，“我呢，兢兢业业写作业，勤勤恳恳听课，数理化三门课惨不忍睹。说好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呢，都是骗人的。”
周加弈抄作业的速度很快，长年累月练出来的：“没事，至少你长得好看，家里还有钱，你看我，又丑又穷。”
“……”辛悦看了眼他侧脸清瘦的下颌线，丑？“我跟你谈学习，别东拉西扯的。”
“东拉西扯？”周加弈把游龙走蛇的圆珠笔放下，偏头看她，“那你要听真话？”
辛悦看到他目光里是少有的认真和严肃。
她点点头。
“真话就是，没办法天生的，我就是比你聪、明！”
辛悦：“……”
周加弈扭头继续抄作业去了：“真相都是沉重得令人难以接受的，直面它战胜它。”
“……”辛悦，“高二政治会教哲学，我看好你在哲学课上一鸣惊人。”
“哲学？那不是文科班才会学的吗？”周加弈刚好抄完一题，他朝辛悦一晃笔杆，“我这脑子这智商，注定是要去理科班大放异彩的，就不陪你学哲学了。”
未了，他摸摸鼻翼嬉笑着说，“人生的路我们无法永远并肩前进，终究会只剩下你一人的，踽踽独行吧悦悦！”
辛悦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听周加弈说鬼话，还不如去默写物理公式。
第二节晚自习开始。
辛悦抻长脖子打量了眼，乐乐姐进门的时候，后面没有跟着一条名为叶成林的尾巴。
暂时安全。
数学、英语两门搞定，物理今天是随堂小测所以没留作业，化学不想写，要不……提前把这周的作文写了？
方老师布置的题目是“积极乐观，太阳明早依旧会爬上来”，体裁，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