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46)

沈雁将那沉甸甸的东西接在手里反复掂量着。镀银的小枪//////管,因烧过□□而余温未消。它不止能炸开山石,他想到,如果用来……

船靠岸是在第三天,惠风和畅,天上没有一丝云彩。

公孙氏的别馆玲珑剔透地立在太阳里,木料泛出一种深枣色,他此前从未见过这样颜色的木料,实在有些痴迷,连公孙氏的侍从们那别样的装束都无暇注意。

在他们引领之下,他缓缓步入一座精巧的别院。进门很窄,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

一位年轻夫人出来迎接,虽然施了严妆,面色却有些憔悴。

她一见沈雁,便道,

“您想必是沈氏公子。”她的语气客气疏离,不知为何,沈雁觉得她对自己有些莫名的敌意。

“我夫君还未回来。”她跟沈雁小心地保持着距离,用一种自以为隐秘的目光审视着他。

“无妨。”沈雁温和地道,“我可以等会儿。”

公孙夫人又道,“不过,有个熟人半日前跟你从同一个地方来,或许您想见见。”

熟人?沈雁在这里并没有多少熟人,他满腹狐疑地跟在侍从身后一路走去,渐次穿过花枝掩映的小亭,看过溪水底下长着的青苔,最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色道衣,眉眼同他在镜子里看见过的有些相似。

看来,有某个人的建议已经起了作用。

那人看见他却是连惊带吓,站起身来拔腿就要走。

“我不会问你为何来此。”沈雁笑着喊住他。

雪江露在外面的脖子开始泛红,但这话有用,他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那位就会问。”

“我不是她。”沈雁先笑了起来,“我跟她不一样。雪江兄做你想做的事便好。”

两人之间似乎有种无言的默契在升腾,这件事就被这样搁置下去。两人闲坐了一会儿,欣赏窗外风光,又吃了些下冯独有的一种甜点心,用花叶磨成粉入味,尝起来有种花朵儿的清香。

过了一会儿,听见门外云板清脆地响了两声,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请沈雁。

俊美的公子起身,微微一笑,“我找的人回来了,希望雪江兄找的人,也快些回来。”

于是两人各自道别,沈雁去做那件他应许过白无忧之事,而雪江,则去完成那件他至今无法明言,可却切实地记挂在心的事情。

公孙氏如今的家主公孙玉荣是个普通男子,不及他妹妹一半的灵秀,只看他一眼,就知道老阁主为何属意他妹妹,而非他来统御家门。

见他进屋,公孙玉荣站起身来夸张地一鞠躬,脸上堆笑。

“小公子,别来无恙。”

沈雁愣住——他印象中可没有这个人,但他还是尽力笑着打圆场,“我倒不记事了。”

“你那时倒真是不记事的。”公孙玉蓉讨好地笑道,“我也才八岁,跟着父亲去走商赶山,在你出生的时候给你家送了一份贺礼,是个小木雕。”

沈雁连那东西都没有见过,更不知怎么答他,但看他讨好的态度,他此行的目的多半是能成了。

“人们那时就说,小公子天生有清月般的容貌,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他又问道,“听说您进了京?”

“一点不错。”沈雁按捺住心中激动,旁敲侧击,“那么,我猜您知道我来此何为?”

“当然,当然。”他脸上堆着的笑未少一星半点,“我知道小公子来此何为。”

他继续笑着说,“不过,您提的这个请求,我必须得回绝。”

他离得近了,沈雁在惊讶之中,又忽然发现他脸上,竟然涂了薄薄一层粉。

章四十二

他一下便听清了这句话,虽然意思完全明白,但不好接受,因而只在耳朵里打转,迟迟不肯进到脑子里去。公孙玉荣见他迟疑,凑近了他用一种讨好的态度,继续说道,

“公孙氏愿意献上百两黄金,以资陛下和公子在此一切生活用度。要是你们一时兴起,想要换个地方住住,千手阁也永远有你们一席之地。不论是您还是陛下,都会一世衣食无忧……”

“但这并非我们所求。”

沈雁不知自己所求为何,但他知道白无忧所求为何——他不想要其他的东西,只想满足她一切的愿望。

但公孙玉荣诚恳地看着他,“您信我一句话,这样最好。”

“我们不会永远住在此地。我们会扫清君侧权臣,回到京都芙陵。”白无忧在芙陵长大,她怎能容忍自己被赶出自小生长的地方,于这边陲小镇之中了此残生?沈雁自己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公孙玉荣收敛了笑容,将身子也缩了回去,“那么,这事我就帮不上了。”

沈雁几乎站起身来,他急切地道,“你们曾许过诺言,是陛下的臣子。理当支持她一切的决定。”

公孙玉荣抬起眼睛瞧了瞧他,做出一副慵懒倦怠的样子,手指拿起桌边一个宝石扣合摆弄着,他的指甲精细地修剪过,手指上有淡淡的粉香。

他垂下眼睛,“陛下也曾许过诺言,要保我公孙氏一门无恙。如今宿敌梅氏在下冯虎视眈眈,等着寻我们的错处,他们的家奴季文氏私下里接走了跟我们走商的客人,还有沈氏,也觊觎我坪洲祖地……”他顿了一下,指出,“要是我没记错,小公子,沈氏是你的本家。”

沈雁只觉得如坐针毡,他为求得公孙氏友盟来此,如今自己却成了他们的敌人。公孙玉荣显然是故意说这些话,让他难堪,等他说完了,便微微一笑,“陛下又在哪儿呢?我若应了你的请求,小公子,那就是跟这些人为敌。可如今毕竟局势纷乱,玉荣不敢冒此奇险。”

“你曾许诺……”沈雁干涩地争辩着,有多少话都不够用。

玉荣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冷漠,“许诺不值几个钱,我是商人,公子,在商言商。如今梅氏、沈氏都不与我们为敌,这是最好的事情,我不愿变易这样情势。”

虽然他态度温和可亲,但拒绝的意思极为明确,沈雁无可奈何,只得缄默不语。玉荣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又聊胜于无地安慰道,“不过,公子亦不须匆匆离去,明日我府中点花火,不如在此地暂且休息,等看完了花火之后再走,也不为迟。”

他站起身,要挽他的手,沈雁心头一冷,觉得自己的猜测又被验证几分,这位公孙家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癖好。

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触碰。

玉荣只得竖着手跟在他身后,距离过于接近,以致他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头,又怕激怒了他,只得勉强做出一副笑脸。玉荣继续讨好地道,“公子别生我气。带着陛下到我这儿来,我保证你们一世无忧,金银珠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掷地有声地提了个问题,“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天下的权柄又有什么用呢?”

沈雁哪里知道,但白无忧就是想要那个皇位,她想要的,他不争不行,这几乎是种本能反应——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对他自己倒是挺有吸引力的。

在芳草和他领着的那些随侍的簇拥之下,沈雁缓步穿过回廊。各色奇花异草在廊下争奇斗艳,游园之中假山叠翠,奇石重耸,西南角又挑出一座最高的假山,藤萝爬满山体,一路环绕上山顶赏月亭,取其荒疏谐趣之美,原本不大的园子在这精心调度之下显得重重叠叠,十分宽敞。

廊下挂着的小鸟都是各色羽毛,一个个小绒球似的挂在笼子里。可直到走近了他才发现,这些鸟儿不飞不跳,笼子里也没有食罐水罐——这些都是是机关做成的精巧玩具,有风吹来摇动了笼子,鸟儿便开口婉转啼唱。

沈雁坐在回廊之下,侍儿为他呈上茶水,他便心事重重地啜饮起来。青碧色的茶水入口留香,齿颊回甘,可他只顾着思索如何破解眼前困局,究竟没尝出好来,反而越发觉得这南方珍品回味微涩,不如北方的“冰针”、“铁松子”等茶,都以甘甜轻薄为上。

他喝了不到半杯,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也能从舌尖尝出茶的甘香来了,在那甘香之中,他反复地思索着,掂量着。待他饮进这一杯茶,便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侍儿,又对一直侍立身边的木芳说道,

“你随我来,”他说,“我要给陛下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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