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41)

“这就全了。”郑氏笑道。雪江转身自案上取下鸿雁香,“焚香已毕。”他转过来向郑氏微微笑道,“今夜你是席主,起个令吧。”

月色翩翩,映在水晶盏上,似水纹一般,降香袅袅,在空中扩散,沈雁竟觉得,此情此景有几分熟悉。

“咱们不如行飞花令,停的饮一杯。”郑氏想了一回,道。

“那尽令要什么?”

郑氏又颇踌躇了一会儿,“今夜月色甚好,唱一支咏月的词也就罢了。”

“不好不好!”那娇媚的公孙小妹头一个跳了起来,故意往雪江身边歪,后者直躲。

“瞧她那个轻薄的样儿。”白无忧看着,悄悄附耳向沈雁耳边说了一句,沈雁虽不知白无忧对公孙玥哪里来的这么大敌意,却只道他们是客,说人不好,连忙悄悄儿地拉她叫别说话。

不料小妹却忽然起身,趣道,

“两个人不知得了个什么,在那里只管说小话,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倒是不认生。沈雁听了这句话,当即知道要糟。

果然,白无忧即刻站起身来抢白,“我们是夫妻两个,有没有倒不相干,不过现放着个正经座儿不坐,要坐人家凳子把儿的,却看不见。”

公孙小妹气得不轻,那看去沉静温柔的梅二早在她身边合手道,“老天开眼,你成日家斗这个招那个,今儿碰上克星了,也现世现报。”第一个笑起来,屋里跟着笑倒一片:那严肃的白公子嘴角绷不住了,一边娇艳的夫人笑倒在他怀里,还从他衣袖里掏手帕出来擦眼泪。白无忧笑得很得意,将双手握着沈雁的手,双肩直抖,郑氏赶忙用袖子遮着酒杯,将满杯的酒放在桌上。

公孙小妹气急了,一把攥着雪江,“这是你带的人,我只跟你分证。”

“谁让你先招他俩。”雪江无辜道。

“可惜,可惜。”白夫人将杯子递过去,媚眼如丝,调侃道,“可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妹,不如你先吃一杯自遣。”公孙玥也不推辞,拿起来就吃了。

饮罢了酒,白夫人又问,“刚才郑公子说行飞花令,尽令时唱咏月词,你说不好,那依你看,行一个什么样的令才好呢?”

小妹的眼睛“咕噜”一转,白眼黑珠,好看极了。

“要我说,把那骰子、抽曲牌的象牙签筒子都拿上来,再要上一副诗家谱子,我们掷骰子,掷着两个一样,便抽曲牌前两个字,就拿这个应席唱和,尽令要下家历代诗谱上翻一个人的名字,不拘是曲是调,还是长短诗,只要是咏这个人的就好,算是我们晚辈文人月下祝颂的心意。”

白夫人听罢笑了,“她这样絮烦。”小妹只去缠她,“你们听着难,可要我说也简单得很。”说话间,侍儿已经呈上了红豆骰子,象牙签筒和一副碧玉盒子盛着的诗谱,骰子是血滴一样的红,签筒如霜月之白,盒子又冰莹莹似凝露春草一般,岂料公孙玥看了,却直皱眉头,将玉盒往外一推,

“这是装书的盒子,以朴素者为上品,怎么可以用玉的?这个俗了,去换竹子的来。”

梅二看了一眼,抿嘴笑道,“你消停些,令没行上,一会儿亮了天了。”小妹便递给她掷骰子,下家坐着郑氏,又掷一个,可巧都是个三,侍儿将签筒呈上,郑氏让梅二拈了,拈出一个“紫金铳”来。

梅氏想了一回,指了指桌上冒烟的香炉,念道,“紫金铳,一生一灭一念空,只笑烟影在杯中。”

郑氏以手指月,应道,“五王十帝皆邈渺,兴替弹指化流虹,展眼人世两不同,醉里过平生。”

又将书一翻,正是书家刘舫和画家小林,这对夫妻在一页上,郑氏便索了侍儿一副拍板,唱道,

“写春秋,博君一笑君知否。云转博山头,彭宫时候,刘舫曾游。谁许小林窗下竞风流。梦断魂收,有一宵冷雨,百代忧愁,千里荒丘。”

两人各饮了一杯,往下数三个人,又该沈雁掷,掷着个六,又摇了一轮,与白夫人凑上,方是个六点。梅氏便将骰子递过去,沈雁一拈,却拈出一个“芙陵梦”。

“这犯了难了。”他笑道,“芙陵离这里遥远,怎么好应得上席,说不得要献丑。”便托着下巴冥思苦想起来,可巧看见坐台上插着一支半开的夏海棠,想起初见白无忧那一日,竹枝馆窗外亦开着红艳艳一树海棠,一下子得了救星,指着那株红海棠吟道,

“芙陵可怜雨后烟,脂斜钗横意态闲。”

刚吟罢,却见白夫人那一双带着酒意的眼睛,在夜明珠的照耀之下,眼尾带红,显出惊人艳丽,她半靠在丈夫怀里,正冲他笑,沈雁立即明白自己这话好像在打趣她一般,急忙起身赔礼,白夫人却笑道,

“有什么的,一枝花罢了,难不成还成了说不得的东西。”离座抽了那只带露水的海棠,接道,“教坊曾闻献歌舞,醉后罗衫半脱肩。”

说罢也不等沈雁,自饮一杯,沈雁陪了两杯,翻出“明光公主”,便索琵琶,唱了一支《登云楼歌》,将骰子递给公孙小妹,却是白无忧跟她掷着一样的点。

白夫人便笑,那只海棠搁在手里把玩,“又是这两个人,倒有缘分。”公孙小妹手快,早已经抢了签筒子,抽出一支“皇帝宫”来,摇头跺脚,“不好,不好,这个好俗。”

“怎么,你做不出来不成?”白无忧故意拿话挑拨她。

“怎么做不出来?”公孙玥果然就吃这一套,将签子丢下,思量一刻,便念,“皇帝召我着罗衣,我将罗衣换柳皮。”

“倒让她给救活了。”白夫人笑道,“皇帝召她侍寝,她宁可变成草木,也不肯去,却有点隐士的风格,又不显俗,不愧是我们这些人里头一个会做诗的。”

“召她侍寝?”白无忧刚要说话,一回头,沈雁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别打岔。”白无忧摇了摇手,想了一会儿,自得回道,“柳皮不掩风流骨,江海悠悠数点泥,我是烟霞真皇帝。”说罢,自饮一杯。

郑氏与白氏交换个眼色,各个都有些惊诧,梅二端坐在旁,只是挑眉微微一笑,白夫人忙道,

“这话可是最有风格了,就是托大了些,亏得咱们这里没有京中人士,让他们听去了倒不好。”

以白无忧的身份来说,她还真没有托大。沈雁心中暗道,反过神来连忙拉了身边这无法无天的女孩一把,示意她身在外地,不要乱说话,

“我倒是个京中人士。”白无忧也知道自己说错了,急忙补救,“我赵氏本是白氏连宗,这个皇帝我也当得。”

这越描越黑了。沈雁哭笑不得,急忙去拦她。白氏便看雪江,“就剩咱俩了。”二人拈了一支“上元灯”,唱和还是寻常,不过令尽时雪江唱了一只“庆盘龙”,声音如滚珠坠玉一般,词音兼美。

“谁教我袭破衣,粗茶饭,乱伶仃,曳尾泥涂击瓦缶;羡煞你苑阳锦,驼峰宴,车马足,玉笔雕梁铸金瓯。原是天生成混世的领袖,十九省浪子的教头。

一身无牵挂,吟怀暂未休。朝发山关外,暮到古渡头。笔落成风,曾记无根仙子事;萧声惊梦,也动花火月明州。便此时,长沟流月,琵琶弦上说风流,千金赌酒。唤芳亭歌女,年华潋滟,正好忘忧。”

“他倒有副好嗓子。”白无忧跟沈雁笑说,“总唱歌多好,偏要吹笛子祸害人家。”刚说到这里,便听画舫外又有船声,声势不小,即便在大船里也听得分明。

随侍自外而入,在郑氏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郑氏又下了座位,对白无忧和沈雁道,“楚庭城主吴氏,楚庭代议,如今正在侧府相候,已派了船来接二位。”

二人出门一看,见来得不是普通小船,却是正经楚庭水军,舰带蒙冲,人着铁甲,有五十只以上铺满了江面,将二人请下,自缤纷辉煌的画舫之上,请入黑铁颜色的战船之间。

“扰了各位雅兴。”木芳站在船头,鞠了一躬,“请继续。”说完了也不等回复,直接去讨白无忧的示下,“城主连夜回来,说有要紧大事,我们现在就走?”

章三十八

“即刻就走吧。”

白无忧冲他点头,拉住沈雁跨上小战船。不知何时,那大画舫中的众人都跟了出来。白夫人被丈夫掺在怀里,步履蹒跚,慵懒冶艳,别有种娇艳不胜之状,站在船上还对着他们微微摆手,又将纤手按上樱唇,放下手来的时候手指肚上还沾着自己的口脂,宛如蔻丹一般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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