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39)

“说罢。”

“要是雪江哥哥跟您在一块儿的话,可千万别让他喝酒。”

“哦,这又却为了什么?”

“雪江哥哥喝完酒之后就会赋诗直到半夜……吵死人了。”念秋答道。

“对对对,而且还会在院子里吹笛子,非常难听。”忆秋说话更为直接。

“非常……难听?”

罔顾目瞪口呆的沈雁,小姑娘不留情面地揭短,“宛如钢刀刮骨,西风入肉,鬼哭神嚎。”

这三个比喻还挺有文采。沈雁张嘴刚想说话,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左一右就来抱腿,“求求哥哥嘛……”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摧残。

沈雁只好无奈地一口答应下来,但白无忧并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雪江在外边刚陪着走了一会儿,领他们看了各处的烟花,走到临水的云雾楼,白无忧眼尖地看见河边那些经几百年的大树上,都挂了各式各样的时令花朵儿,海棠、夏百合……多是大红色,也有些淡红和霞粉的。男男女女都聚在树下,张弓射取红花游戏。再早个百年,这本是春末夏初三四月间才独有的一项娱乐,如今却成了每个节庆都要闹一阵的玩意儿。

每棵树下,都是人头攒动,每有一朵红花被射落,人群中便跃起一阵惊奇的呼喊声。江上密密麻麻地停着画舫,画舫上穿红着绿的游女们也探出头来看,用手去接那些自树梢坠落的叶子,清浅、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江面上。

白无忧盯着那些弓弦,显然已经跃跃欲试,更不耐烦雪江在一边絮絮叨叨,索性撵他回去,

“你陪了这半天也乏了,且去玩你的。”她着急忙慌地推他要走。

雪江不由得面露难色,踟蹰不去,白无忧又道,

“你要是不放心,派你信得过的人在旁边守着,让我们自己自便,到了时候自然就回去。”

雪江见着如此,也不敢强说要留下,留了马车一辆,随众十数人,另有一个武艺顶好的侍卫,名叫木芳的,当地各处风物都极为通晓,言谈爽脆,举止利落,很是招人喜欢。

那树下射箭取红花的大多是些年轻人,不少小子姑娘都只不过十几岁出头,打扮也缤纷各异,有的披着一条“克海儿”,深目高鼻,一个手臂上戴着护甲,护甲上垫着牛筋重弩,这是把异族牲畜皮毛贩子们的女孩子,有人说她1们能在黑天里射中牛的睫毛。有的脑袋上缠着一条鲜艳的红头巾,在这个天气里穿的异常的少,两条雪白的胳膊再加上半个胸膛都袒露在外。

“这一定是北方人。”白无忧悄悄地对身边站着的沈雁说。

“是咱们京都里的人吗?”对沈雁来讲京都就已经是北方了,白无忧却摇了摇头,笑道,“是莞姐那个北方,他们最怕热,你看这样的天,他们就穿那么少。”

“有理。”沈雁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微笑起来。

“这是北方护军,只有他们才穿马头口的靴子,用雪竹杆的箭。他们到这里……”白无忧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他们到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树上的红花已经接二连三被人射落,每一朵花落下都激起一阵喝彩之声。过了会儿,只剩下最高枝头的还无人问津,一串钱结在红花之下,明晃晃沉甸甸地挂在那里,随月光摇动,反射出青铜色的光芒。白无忧哪里忍得住这个,她挣脱了沈雁的手,不待他阻拦,便直奔到弓架旁的人那儿,丢下两个钱拿了一张硬弓,又抽了固有的三支箭,到人群中徐徐站定。

一看见有新的竞争者加入,年龄最小的那个女孩子先沉不住气,开弓一箭射去。

速度很快,是全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过,即便是沈雁,也能看出她这箭必然要偏,果不其然,那张游丝软弓上射出的小箭只浅浅挨了挨树梢,擦着树叶飞了过去,一头扎到地上。

人群里喝起一片倒彩,那有一对浅灰色眼珠的少女把弓箭扔在地上,还泄愤似地踩了一脚。被一位面貌仿佛,雪银色头发的老人拉过去轻声安慰,还在手里塞了一把糖。

白无忧脸上现出一丝笑容,开弓射了第一箭。站她身边那个北方打扮的少年立即也引弓发箭,两人的箭在空中相碰——看来,这招空中射活靶的手艺是北方人的专长。射罢了这箭,北方护军的少年放下弓弦盯着她的手,显然是在等她用光手里的箭。

白无忧冲他眨了下左眼,极有挑衅意味。

紧接着,她开弓射了第二箭,正中少年那侧枝头树梢,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瞬间便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实。北方少年气得涨红了脸,“你这是耍赖!”

“手滑了。”白无忧颇为无赖地一笑,趁他发呆的功夫已经气定神闲地开弓放了第三箭,正中红花梢头,宛如春冰乍破的一声响,无数彩纸纷纷地落在她雪肤、朱唇、乌发之上。

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人。

沈雁忽然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不敢直视她的光彩,心里却忍不住轻轻嗟叹。

但他的美人忽然从地上捡起什么,然后一路追着他跑了过来,将那个东西簪在他的鬓上,将鼎沸的人群抛在身后,那一串都属于她的奖品,沉甸甸的,约有几千个钱,都弃了不要散落在地上,任众人抢夺。

她在沈雁的鬓上簪了一朵大红花。

小公子讶异地笑了起来。因为向他跑过来的缘故,她的脸微微泛红,轻轻喘着气,金色的眼睛里有波光粼粼。

这天深夜,众人渐散,他们便由木芳陪着,携着手到湖上去游船。突见一只素朴的船漂过眼前,船头独立一人,衣袂飘飞,宛若天人在地,舜华万种。

“那船头的人有些像雪江先生的样子。”白无忧眼尖,自己先这样说道,

此时江上明月一轮,江心孤舟一点,飘然天上人间。

船头宛如谪仙一般的男子自腰间取下玉笛,轻轻开口。

……那果真是宛如钢刀刮骨,西风入肉,鬼哭神嚎的声音。

沈雁和白无忧不约而同地堵上了耳朵,江上静谧纯美的景色消失了,连河边依依树影,此刻都像百鬼夜行。

白无忧犯了小猫都会犯的,那个好奇的毛病,她捂着耳朵,对众人用口型吩咐道,“跟上去。”

章三十六

那艘大画舫上,纸糊的舷窗将灯火柔和地扩散出来。

雪江并未察觉有人跟在身后,很快向大船驶去,此时长江千里,月华如银,白衣秀士在江上吹笛,脚下一苇扁舟飘飘荡荡,恍然有遗世独立之色彩。

如果忽略那过于难听的笛子声,此情此景堪称完美。

画舫停了下来,水上歌声暂歇,人影闪动,将人请了进去。隔着水面,他们远远说什么,并听不出来。

白无忧没趣儿地放下手,拍了拍袖子上的夜露,“难怪家里那两个小姑娘不让她吹笛子,还真是难听得紧。”他拍了拍船头,示意沈雁坐下,后者乖乖照办。白无忧也紧挨着他坐下,熟练地将脑袋枕在他膝盖上,两人安分地看了会儿星空,今夜特为安静,没有星星从天上坠落。

“不知道御王兄他们现在如何了。”被当成人肉坐垫的人徐徐开口。

“我以为你没那么喜欢他……”白无忧伸手比划一下群青色的天空,“要是没有他,你也不至于跟着我一路颠沛流离,遭这份儿闲罪。”

“但那样的话,就遇不到你了。”

白无忧故意抱起肩膀哆嗦一下,“我记得你以前又矜持又怕死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大概是发现怕死没什么用的时候吧。”沈雁苦笑,“我从前害怕很多东西,但即便是害怕,也没能堵住他们来到我面前,所以我就决定了……”

“什么?”白无忧懒懒地一抬眼皮,但出于那种青年和少年人交界时独有的自矜,不愿意袒露真实心思,沈雁未做回答,小皇帝少见地没有发作那种说一不二的皇帝脾气,老老实实地躺着,又跟他说,

“御王兄这边你不用太担心。在这儿,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沈雁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若是芙陵果然出现大变,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吴氏,他们绝不会到此时还能不动如山。不过除此之外,也要防备一件事情,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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