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东西隔着袋子一摸就能猜出来。
沈青禾打开袋子一看,被里面的蓝宝石晃到了眼睛。
原来是他出钱买下了这枚戒指。
贺航的症状不是很严重,经过医生的连夜处理,天亮之前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沈青禾追着医生问:“大夫,他什么情况?”
医生拿着他的各项化验单,慈和地说:“感冒引起的高烧,不严重,昨天淋雨了吧,年轻人也要注意保养啊,不能仗着身强力壮就胡来。”
沈青禾总算放下一颗心。
医生给开了一堆药。
一天几次,一次几粒,沈青禾很认真的在药盒上做了记号。
贺航醒的时候,正好赶上吃早饭。
沈青禾扶他坐起来,给他喂粥:“吃吧。”
贺航挡了一下:“我自己来。”
沈青禾递给他勺子:“好吧,你自己来。”
贺航身上穿着病号服,私服整齐的叠在枕旁,他的所有私人物品都堆在床头柜上,包括手机、证件、手表,以及那只天鹅绒小袋子。
沈青禾自己吃完饭,把一次性餐具用塑料袋打包好。
贺航发现她右手臂不太对劲,从手腕延伸到上臂内侧,有的地方青,有的地方紫,还有的地方好像擦破了皮,翻出浅红的血肉。贺航拉住她的手:“你过来。”
沈青禾不明所以,顺着他的引导转身,清晰地展示出了手臂上的伤口。
贺航脸色苍白,阴沉地问:“怎么回事?”
沈青禾一努嘴,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遍。刻意避开了惊心动魄的环节,只说昨天半夜有人敲她的门,周空山和桔子出来帮她理论,大家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受了点小伤。
完全不提那恶心的男人令人作呕的操作。
贺航哪有那么好糊弄,皱眉问道:“报警了吗?”
沈青禾说:“没有,那俩人跑太快了来不及。”完全把锅甩到了十万八千里。
贺航:“你……”
沈青禾莫名有点心虚,打断道:“哦对了,你现在的状态不能赶路吧,我们要不要在镇上休息几天?”
贺航思索了一会儿,说:“不,今天就走,我让人下山接我们。”
雨早就停歇了。
这场雨来得及去的也及,让沈青禾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场轰轰烈烈的雨中行。
沈青禾说:“我不喜欢雨天。”
贺航:“为什么?”
沈青禾:“我们俩好像和雨天犯冲,五年前那场雨,我病了个够呛,你阴沟里翻车……五年后这场雨,我跟人打了一架,你又病成这副样子……总之,我不喜欢。”
五年前的事儿,在记忆中还是那么清晰。
贺航道:“我当时真是有毛病,让你打个车回家多好,非要载着你在暴雨里跑二十多分钟。你说句老实话,那时候恨我不?”
沈青禾拍了拍他的手:“我很感谢你在我生命中留下那一笔浓墨重彩的痕迹,那时的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但我依旧无比欣喜。”
第33章
刚下过雨的山路上全是草木的清香。
一辆农用三轮摩托车顺着泥泞的小路开过来,开车的小伙子二十左右眉清目秀。
贺航:“介绍一下,这是我支教的朋友,陈茂。”
沈青禾抬起一只爪子摇了摇:“你好啊。”
陈茂窜下车,站在沈青禾面前,比沈青禾还要稍矮一点。“你好你好,幸会幸会,好漂亮的妹妹,不过瞧着面生诶,贺老板,你艳福不浅啊,几天不见身边又换新妹妹啦!”
贺航用四根指头推了他一下:“你很皮啊。”
陈茂向后踉跄几步,立刻怂道:“没有没有,开玩笑的啦。”
沈青禾好奇的打量他。
他灵动的眼珠子在沈青禾身上溜了一圈,说:“让我猜猜你的职业……我的天,这腿得有三米吧,model!”
“呃……是的。”
沈青禾直面这样直爽的热情,表现的有点无措。
陈茂的目光越过沈青禾的肩膀,瞧见了他们身后那两个戴着墨镜沉默不语的男人。
周空山一低头,从墨镜后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陈茂一蹦一跳的走过去:“周先生我是认识的。”
周空山友好地与他握手:“陈先生我也是认识的,我们家桔子特别喜欢你写的书。”
桔子点头像小鸡啄米:“是的是的,原来真的是您,我有随身带着您的最新散文集诶……”
陈茂:“莫捧莫捧,我其实只是一不入流小作者……”
原来他是个写书的。
沈青禾帮着贺航把所有行李抬上了车。
贺航抬头看了看天色,高声喊道:“走啊!”
沈青禾猝不及防被他的高分贝吓了一跳。
贺航浑身紧绷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他依然不怎么肯笑,但是已经没有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仿佛回到了自己舒适区。
四个人围坐在三轮摩托的车斗里。
沈青禾抱着膝盖,用脚尖提了提周空山的鞋:“唱首歌。”
周空山也不矜持:“桔子,放伴奏。”
歌声在风中散去,又随风而聚。
周空山对沈青禾道:“听说你很会唱歌啊,唱一个来听听呗。”
沈青禾:“我都是瞎唱,您能不能从专业的角度指点我一下。”
周空山:“唱两句。”
沈青禾拿出手机:“我要选一首适合在路上的歌,平凡之路吧。”
沈青禾第一次听这首歌在五年前,八月底,九月初,在开往北京的绿皮车上。沈青禾记得那拥挤的车厢,吵嚷的人声,弥漫的泡面味道,和耳机里穿出断断续续的歌声。沈青禾独自在火车的硬座上窝了十几个小时。那天云很软,天很蓝,一个平凡的女生刚刚走上蹉跎人生的岁月。
沈青禾唱歌的时候,周遭一片安静。
沈青禾的目光落到贺航的脸上,他向后仰着头,秀出优越的下颌线条。
风都觉得这歌很应景,轻柔地拂过众人的脸。
以后一直这样该多好,沈青禾想。
沈青禾和周空山是两个麦霸,你一首我一首一路唱,沈青禾累了,用肩膀碰了碰贺航:“你来。”
贺航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周空山顿时猖狂地笑出声:“他天生五音不全的大白嗓子,你别难为他了,哈哈哈哈哈。”
贺航:“我只会唱国歌不跑调哦。”
上天是公平的,给了贺航比常人更加细腻的视觉,却剥夺了他的乐感。
陈茂疯狂刨坑:“那你唱首没调的,口水歌总可以吧。”
贺航:“别闹了,陈茂,给我讲讲学校里的情况。”
陈茂长“吁”道:“唉,真没意思啊你。”
沈青禾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不紧不慢灌了一口,遮住上扬的唇角。
从陈茂口中得知,上一批支教老师刚离开,他们的到来正好接上茬。
陈茂:“不算周老师和桔子,咱们现在是六男二女,两个女生正好可以做个伴。周老师,你们打算留几天?”
周空山说:“钱送到了,我们明天就走。”
陈茂:“行,明天我送你们下山。”
沈青禾不解地问:“那你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图什么呢?”
周空山说:“我是公益基金的发起人,我必须要亲眼盯着这笔钱落实到学校里才放心。我呀就怕离开我眼皮子底下,这笔钱去向就成谜了。”
沈青禾肃然起敬:“哦——”
在路上颠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进村了。
因为周空山是带钱来的,村支书亲切的迎了出来。
教育是需要投资的,正在开发潜能的小孩子们就像吃钱的小怪物。
他们这些老师们想尽所能给他们最好的。
周空山被村支书拉去促膝长谈,陈茂带着贺航和沈青禾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
陈茂说:“上个礼拜学校新来了一个小女孩,十岁,刚上一年级,非常自闭。”
贺航:“十岁才上一年级?”
陈茂:“她家里人本来没打算送她来上学,那天我们带孩子去写生的时候,恰好在河边看见正在洗衣服的她,向周围村民一打听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我们联系村支书,把小孩弄来学校了。”
贺航:“那孩子家里什么情况?”
陈茂:“留守儿童,父母都外出打工了,老家瞎眼的奶奶带着她。听说她的父母重男轻女,早就不打算管她了,所以留她在村子里自生自灭。她一直不肯与人交流,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谁也撬不开她的嘴。我们实在拿这孩子没办法,现在就指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