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琴+番外(6)

“你先回去吧。”高位上的人朝沈清然发了话。

沈清然退出殿中,任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人都已经跨出门槛,还恋恋不舍地试图捕捉留下的衣摆。

不过他也马上回过神来,问:“陛下,她是谁?”

皇帝睁开了那半昧的眼睛,说“琴川沈氏的人。”

任逸自小习琴,访遍天下名师,自然知晓在古琴盛行地琴川,沈氏是闻名的古琴世家,自己早年间就想拜访古琴大家沈老先生,缘何老先生身体抱恙一直未能相见。

想到这里,更为自己刚才的言行感到后悔。

皇帝看出任逸的满心懊悔,说:“你恐怕也已经无心再奏琴,回去吧。”

任逸听了令就离开,箫怀辰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看着那层薄薄的帷幕。

苏福升走近侍奉旁边,只听得皇帝发了话,

“去给她寻一把好琴。”

******

御花园有一处凉亭,旁边围着一池湖水。已至盛夏,湖中荷花盛开,娇艳欲滴,香远益清。

亭中设有茶几、软垫,任逸与沈清然常于内抚琴,皇帝就坐于一旁静听。

微风拂过,亭边垂挂的帷幕被吹起,随侍的人站在亭外,从外边隐约能瞧见亭中的情况。此情此景,乍一看还以为是三位至交好友在弹琴品茶,闲适极了。

最近沈清然察觉任逸看着自己的目光变了,周身的骄纵也敛了不少。琴师有统一的暗青色衣裳,不过任逸是个例外,他总是穿着一袭白衣,风光肆意。

他弹琴的时候,总能让沈清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还在琴川。

******

“小师妹,快上车吧,他们已经先走一步。”马背上的少年亦是白衣潋滟,身后背着一把琴,拿绸布包得严实。

“师兄久等了。”打招呼间,碧云将沈清然的琴放入了马车,清晨的阳光照在沈清然脸上,暖融融的,旁边树上的鸟语清脆悦耳,她自己不由地看着林穆勒着缰绳的昂扬之态。

停驻的目光让林穆感到受宠若惊,说:“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清然没说话,眼角上挑,依旧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言外之意是看你又怎么样。

林穆与沈清然自小一起长大,是沈老先生早年间收的弟子,他了解沈清然,遇着今日这么奇怪的目光也不会多想,注意到自己□□的马心中已经了然,蔫坏地问一句,“想骑马?”

沈清然不会骑马,现下去北山只能由车夫驾车,看着林穆如此洒脱之态,心生了羡慕。沈清然少有想要的东西,被人猜中了心事,又见林穆脸上洋溢着半分得意,不理林穆,只往马车里钻。

林穆见状连忙说:“诶,别躲呀。若你真想学,请示了先生,我教你好了。”

马车里即刻不耐烦地抛出一句,“快走!来不及了!”

林穆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这特意跑来送你去北山,你怎么着也该对我客气点吧。”

马车中人没有再回话,林穆对于沈清然的爱答不理早已经习惯,轻轻一笑,催着马儿往北山去。

北山坐落于琴川北边的城郊,是城池周边唯一的高地,向北望去,能望得很远。

涉级而上,至半山腰,有一间依着小溪走势而造的凉亭,溪道弯曲,旁边设有石座。溪水清浅,细流上浮着一叶小舟,小舟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奏琴一曲,这是琴川文人雅士喜欢玩的一种游戏。

忽然有一人扬声道:“清然来了!”众人听着动静的目光纷纷向沈清然和林穆投去。

零零总总大约有四五个人,都是沈老先生的弟子,沈清然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师兄们好。”沈清然应声落座。

一位少年就着酒壶抿了一口,看着沈清然问:“许久未见小师妹,在忙什么?”

沈清然在面前的小桌子摆上琴,说:“阿公之前把管家权交予我,杂事太多,确实许久没有出来了。”

“小师妹果真了不得,如今家都已经当了,看来真的是准备好成婚啦!”

沈清然前些日子刚订婚,早料到这些滑头今日是必要打趣自己,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向说话的人投去,放慢了语速,略带警告说:“不要——胡言 乱语!”

周围一片哄笑,沈清然也全然不觉尴尬,随着笑起来。

“诶?小师妹换新琴了?”大家来了兴趣,纷纷凑过去看。

沈清然之前的琴就由名家锻造,价值连城,如今这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纷纷赞叹。

琴声通体黑亮,沈清然爱惜地抚了抚,道:“叫幽兰,阿公前些日子给我的。”

“林穆前些日子写了首新曲子《杨柳岸》,快用这张琴奏来听听!”

沈清然没有这么好糊弄,“这是什么规矩?”指尖点了点面前的溪水,说:“这叶小舟停在我面前我才奏。”

旁边的起哄道:“行行行,那就快开始。”

溪水泠泠伴随琴声,日光从树枝间筛洒而下,唤醒一片生机,山水竹林彼此映衬。上山下山,偶有人路过,皆噤声缓行。

昔日北山上的少年们现在已不知在何处,沈家落难,作为祖父的弟子,沈清然希望他们逃得越远越好,不要被牵连。

宫里的一切都很陌生,这个地方让她感到迷茫。但如今在这凉亭里的片刻,似乎能找到些熟悉的感觉。

沈清然偶尔会偷看一眼箫怀辰,在那闭目欣赏的神态中她发现皇帝是真的喜欢听琴,所以无论是对任逸还是沈清然都格外的宽容。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可是沈清然却觉得皇帝对待他们还算是友善,温文尔雅,从不动怒。

可是变化总在不经意间发生,这是常态。一开始三个人的凉亭,终于只剩了两个人。

皇帝已经有一个月未曾传召任逸,自任逸进宫以来,史无前例。

宫中众人心中有数,任逸失宠了!而代替了他,成为皇帝最宠信琴师的人——叫沈清然。

罪名

千音阁的琴室男女通用,一间可容纳四到五人。沈清然正在琴室里研究琴谱,忽的旁边就围上来几个琴师,且皆是男子。

他们将沈清然围住,不说话,不过目光凶恶至极。

沈清然起身欲走,被人强行按了下来,无奈只能问:“几位找我何事?”

那些人脸上挂着轻蔑的笑说:“你就是沈清然?”

沈清然不说话,算是默认。

其中一人踢了踢沈清然面前的琴,言语刻薄道:“听说你琴弹得好?快奏来听听,是不是光说不练假把式!”

沈清然说:“我不认识你们!”

一阵讥笑,“哟,心虚了?”

“恐怕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才爬上去的吧。可怜了任逸,竟栽在你这种人手里。”

沈清然与任逸几次见面下来,觉得他还不至于嫉妒成性至此,立刻明白了,这群人恐怕是打着任逸的旗来找麻烦的。

沈清然正欲说什么,忽然外间进来了人,将自己面前的一个人用力拉开。

抬眼望去,来人正是任逸。

任逸斥道:“谁让你们来这里的?”说话间显然已经生气了。

那几人这才发现刚才的所作所为不仅没有讨好任逸,反而触怒了他。连忙换了一副嘴脸,“我们只是来认识一下沈姑娘,没别的意思。”

“就是,就是,我们也是为你好,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任逸的面色愈发难看,咬牙切齿道:“我不需要。现在,马上离开!”

那几人见着情况,转身都准备离开。

任逸最后厉声警告,“以后,都不准找她的麻烦。”

任逸走到沈清然身边,神情关切地说:“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清然微微一笑,“没有,多谢。”

“别这么说,本来也是因为我,他们才来找你麻烦的,是我不好意思。”说着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如今外面是怎么传的,很担心沈清然以为是自己找人刁难她,毕竟之前自己对她的态度也不好。

沈清然说:“他们这般招摇,还打着你的旗号,会让你对外树敌,你知道吗?”

“不用管这些,总之他们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你放心。”任逸说。

任逸这些天其实很失落,倒不是因为自己和皇帝疏远,而是沈清然的那番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清然只是提醒他,并没有生气,“我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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