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琴+番外(3)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送了回来,只是这间牢房并不是之前的那间,这里面还关了其他的沈氏族人。

他们都看着沈清然,眼神带着怨恨、不甘,不过沈清然此前在琴川都善待沈氏族人,如今他们虽被牵连,见沈清然有伤在身便没有为难。

满是血污的囚衣散发着恶臭,沈清然一言未发,静静地靠在角落里,又闭上了双眼,神态从容,好像在睡觉一般。她知道自己被送到这里,说明已经不再特殊,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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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几天一无所获,审问官坐在太师椅上有些发愁,生怕上边怪罪自己办事不利。

旁边的狱卒递上一杯茶,奉承道:“大人,沈珏已经伏诛,他父亲也死了,沈氏嫡系如今就剩了这么一个丫头片子,翻不出什么浪来,按律斩了,没人能说什么。何况她还是个硬骨头,平王谋反的余党不止沈氏,大人何不把精力花在其他人身上。”

审问官抿了口热茶,叹了口气,本想乘着这次案子大,能挖出点什么,瞅准机会没准能升一升,眼下看实在是不容易。

外边的狱卒进来通传,“大人,苏公公来了。”

宫中那么多内侍,审问官一时没反应过来,狱卒立刻补充说:“甘露殿的苏公公。”

话音刚落,衣着华丽的内侍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四个小太监。

审问官立马起身相迎,陪上了一副笑脸,顺手让出刚才自己坐的位置,“苏公公大驾光临!来,坐坐坐!”

内侍约莫五十来岁,鬓边的白发已经藏不住,面相是个和善的,不过话语间透着的丝丝威严不容置喙,“不坐了,白耽误差事。”

审问官试探地问道:“那不知今日苏公公来,有何吩咐?”

内侍给了一个眼色,不紧不慢地说:“咱家是来为陛下寻人的。”

贪心

皇帝若要亲提重犯审问就会直接下诏到大理寺,如今派内侍前来,八成就是为私事了。

审问官不知这大理寺关着哪位金疙瘩,心里开始发慌,小声问道:“不知陛下要寻的人是谁?”

“沈珏之女。”

此话一出,审问官一想到前几日刚刑讯逼问过沈清然,背后生凉。

内侍看出了审问官的慌乱,解释说:“大人按律审问,并无过错。一切未成定数,只是寻人,不必慌张。不知这人……”

“在……在……公公随我来。”审问官引着内侍一路往牢房去,心里还是发慌,不停冒着冷汗。

越靠近牢房气味越发难闻,内侍用帕子虚掩着口鼻,来到了牢门口。

审问官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沈清然,说:“公公瞧,就是那个。”

内侍看着沈清然,露出些许发愁的表情,说:“怎么打成了这副样子,还活着吗?”

狱卒开了门,审问官赶忙进去,旁边的沈氏族人纷纷避让,他心虚地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说:“还活着。”

沈清然似昏似睡,听见了铁链轻碰的声音,稍微清醒了一些,那声音好似就在自己的脚边,微微睁眼,便看见她脚腕的枷锁被人解开了。

面前站着一群不认识的人,沈清然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小太监架着离开牢房。

外边正下着鹅毛大雪,沈清然眼见着自己就这么出了大理寺,被塞进一辆马车,身边的人满脸严肃,一言不语。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阁楼旁。内侍对着阁楼里出来的侍女道:“给她收拾收拾。”

侍女接过沈清然就往里屋去,她不明所以,只能任人摆弄。

身上随处可见的鞭痕浸泡在热水里,刺痛的厉害,可是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沈清然关心的是如今的处境。

“这是哪儿?”沈清然试探地问道。

等了片刻都没有一人回答,她了然,不再言语。

沐浴后,侍女给她身上的伤做了简单的处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袍子,发髻也梳得利落。

出来后,沈清然跟着内侍走,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漫天飘雪,依稀可见正门匾额上写着——甘露殿,沈清然没来得及多看,就被领到了宫殿的偏门。

一路走来,这座宫殿是皇宫中最华丽高大的一所,又冠有“甘露”二字,沈清然八分确信了这是什么地方,只是她全无头绪,自己为什么会被带来这儿,她并不识得这里的任何人。

先前的内侍进去后没一会儿就出来,走到沈清然面前,说:“咱家听闻琴川沈氏子弟善于奏琴。陛下多日来琐事烦忧,又素爱听琴,今日特找来姑娘,为陛下奏琴。”

沈清然明白自己如今的境遇,眼前的内侍自然也明白,这是将死之人的一线生机,所以没有任何的商量询问她就被带到了这里,因为没有理由拒绝。

旁边的宫女直接递上了一把古琴,沈清然只看了一眼,接了下来。

沈清然被领到了一处帷幕后面,她离那个位置的人不远,可是中间垂着一层薄纱,一切都是朦朦胧胧。

殿里很暖,焚着檀香,沈清然很熟悉这个味道,自己读书时常点,用以静心。而此刻书案边传来阵阵急促的纸张翻阅的声音,如此烦躁的举动,想必是点任何香都无济于事。

旁边的宫女点头示意沈清然她可以开始了。

没有一句话,没有任何的要求,沈清然有些诧异,思忖片刻。

琴音响起,低沉悠扬,清如溅玉。

那位置上的人本在批阅奏章,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笔。逐渐入迷,每一个琴音都好似能钻入人心,随着抚琴者,时起时伏、婉转绵延。

多日以来焦躁的心绪瞬间被如清泉般的琴音抚慰,淡淡的、平和的,却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使从前听过的琴在此刻都黯然失色。

一曲罢,四下无声。

旁边的宫女走近沈清然,小声道:“出去拜见陛下。”

沈清然起身来到殿中央,微微低头跪了下去。那声音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低沉而又听不真切,“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然回:“琴川沈氏,沈清然。”

“扬州刺史沈珏是你什么人?”

沈清然闭了闭眼,一动不敢动,说:“他是我父亲。”

一时间短暂的沉默,沈清然心中正忐忑着,只听得那人换了个语气,叹道:“前些年曾派人去请沈老先生入京,他不来。”余光瞥见跪着的沈清然,“真是天意弄人。”

“抬起头来!”

沈清然紧绷着身子,觉得此刻的脑袋有千斤重,她缓缓地抬起头,原本看着地上眼睛,在这一刻终于看向了那人。

他身着滚金边黑色华服坐于高位,手肘撑在书案上,执笔的右手将笔尖微微朝上,就这么两人目光交汇。

沈清然心想,年轻,真的是年轻,谁都不会将如此少年英俊的一张脸与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联系在一起。但是细看那冷峻眉眼,透着的淡漠肃杀让人不敢与之亲近。这便是大周如今的昭明皇帝——箫怀辰。

箫怀辰觉得有意思,毕竟少有人敢与自己对视。刚刚的回话听着战战兢兢,但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睛是这般干净,不见丝毫畏惧躲闪。她脸上还有一些伤痕,皮肤白皙得看不出一点血色,容貌算不上惊艳,不过清秀水灵,颇有些出尘脱俗的感觉。

箫怀辰淡淡地道:“朕免你死罪,你走吧。”

沈清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自己就这么被赦免了,天降的恩惠突如其来。

可是她没有谢恩,也没有起身退下,而又低下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微微颤颤地说:“陛下明鉴,与我一同押送入京的沈氏族人,他们一生从未入仕,对于我父亲的所作所为也全不知情,他们……”

“放肆!”内侍朝沈清然厉声呵斥。

沈清然依旧磕在地上,呼吸微促。确实放肆,自己只是为皇帝弹了一首曲子,皇帝赦免了死罪,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沈清然此刻应该感恩戴德。

可是她在为同罪的族人求情,这是摆明了得寸进尺,且不自量力。可是沈清然顾不了那么多,族人们远比自己更加无辜,若自己弃之不顾,那余生将寝食难安。

箫怀辰沉默了片刻,说:“看着朕。”

沈清然艰难地抬起头。

箫怀辰已经放下了笔,一本正经地看着沈清然,说:“贪心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你若想救他们的性命,就必须拿更重要的东西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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