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莫然已经失踪了将近一个月,上次她失踪偷了白夜的蜉蝣灵宝用了一个多月,巧不巧这么难寻的天才地宝她出去一个月就偷到了,她无论如何,霍乾和苏莫然都要放走一个,我感觉越想我的脑子越清醒,我越跑越快。
我幻想了两个多月再次见到她的场景,有她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我面前,笑着喊我五月;有她大婚之时站在城楼之上,而我只能痛惜仰望;甚至我曾经梦到过的最坏的一种,是见到被送出宫外的她的尸体,我惊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我唯独没想过这一种:她满身是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像个女战神一样,左手持一根短棍,不知道从哪劈来的,一把摁在皇帝身前,把他锁在龙椅上,身子微弓,右手握着一根长木仓,向皇帝刺去。
我一声不要还没喊出口,对面冲出来一个颀长身影喝道:“玄月停手!”她微微一顿,没想到皇帝接着从龙椅下面抽出一把软剑甩向她,她身侧不知哪个方向冲出来一个男子一把推开她,软剑不偏不倚正砍在男子腰间,男子中剑却仍不闪不避,一拳打在了皇帝脸上,力道之大连带龙椅一起砰然倒地,他回头冲她轻哼一声:“废物!”
我看到她抬眼,整个瞳仁慢慢转紫,她又冲皇帝冲去,被那个颀长的男人一把拽住衣领。
真美,我从未见过紫色的瞳仁,真美。
初春了,天还是这么的凉,我不由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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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全乱了。
她差点弑君。
诛九族的大罪。
这都是些,什么人?
一路跑来,他们不会超过十个人,五万御林军,一丝一毫的拿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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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弑君,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为什么要做这大逆不道的事,她为什么要坐实了这谋逆之事?
我该上前去阻拦,我只能上前去阻拦啊,我生在华朝长在华朝,我只能为华朝,为我的君王而生为我的君王而死啊。
万幸,她停了下来。
但是凌迟月已经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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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些人,要杀了我的君王,无论之前有什么样的交情,但他们这样不行,绝对不行,他们这是在逼我,逼我将刀尖指向他们。
不是没想过,只有几个人,能够打进建章宫,哪怕是有她这个内应,怕也都是些深不可测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么强。
我连身都近不了,我还未靠近那个受伤的男人,那个拖住她的男人已经站在我面前,刀背捅上我的小腹,我瞬间飞了出去,落地后良久,才感到腹中翻江倒海。
我挣扎着又想爬起来,看到那个男人向我走来,我清楚的看着他黑色刀背上反射的光。
我看到五月挡在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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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胳膊。
这个男人一丝表情都没有,除了刚才喝住她时微微皱了下眉外,真的一丝表情都没有。
“别动他,他是我的朋友。”我听见她如是说。
我该庆幸,我是她的朋友。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动。
浓烟中只见一道残影围着我们转了两圈,飞上她的肩头停住,竟然是只通体雪白的小刺猬。
“小貂回来了,我们快走吧!”她的声音欢快了起来,就像平时同我说话时一样欢快。
她的手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胳膊。
我的感觉告诉我,她不是为了救我,而去挽他的胳膊。
他拉开她的手,上前去扶了那个受伤的男人。
浓烟中,几声马的嘶鸣传来,不一会儿,两匹棕马一匹黄骠马飞奔而来,那个男人将受伤的男人托上黄骠马,自己飞身上了其中一匹棕马,调转马头朝外飞驰而去。
她两步跑过来,从腰间摸索出一把略长的匕首拉起我的手划破,刀柄放在我手中,同我道了声珍重,回头上马跟随那两人而去。
真好,她留给我了礼物,还有一道伤疤。
这是我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她。
99
霍元帅被一群乱臣贼子救走了,谋逆的罪名,全是坐实了。
我同五月,竟因为救驾有功,各领功名。
只是那群乱臣贼子,至今仍未找到。
皇帝也因此次受惊,大病一场,好了之后,开始全国搜寻半仙老道,炼丹问药。
而我,终于坐上了霍元帅的位子,成了凌迟元帅,而我的军师,是五月。
他不知道从哪得了什么法子,也许是天赋异禀。他跳过了十几年的空窗期,竟习得了一身不得了的内力和轻功,有时候对阵,我都赢不了他了。
只是三年我们休养生息的时候,匈奴狗们,也修养好了,近两个月又开始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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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西北,物是人非。
依旧处处黄沙一片,只是身边那个整日里上蹿下跳,逗得整个军中欢声一片的开心果不见了。
我也不是之前的那个病秧子了,拖她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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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不痛不痒的仗打下来,有赢有输。
每当遇到胶着的时候,我就问自己,如果在这里的是霍元帅和莫然公子,他们会怎么样,甚至我偶尔会想,若在这里的是她,又会怎么样。
平白无故的想这些无故的事情,自然是得不到任何结果。
只是匈奴狗这次,比起以往,要难缠的多。
直到有次我在军帐中焦头烂额的看着地图,五月面色铁青的拿着一件明黄色的布进来,双目赤红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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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往常一样在账中看着地图。
这次匈奴比起以往,真的要难缠的多,仿佛这个游牧民族突然间长出了脑子,开始跟我们迂回着打游击战。
“他们下次,恐怕要绕过你们,直取定襄了。”一个有着熟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不可能,我们守得足够紧,他们绕不过去。”
条件反射的一句话说完,我僵在了当场,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她靠在桌旁,拧着脑袋看着我眼前的地图。
我就这样呆愣的看着她,一如初见时的一身白衣,耳边有一条长条的如柳叶般的发饰,比起之前稍稍长大了些许,只是些许。
我们一起相处了三年有余,三年未见,我从未问过她年龄,但与初见相比,她最多长大一岁,饶是我心中再不愿信,我也该知道她绝不是常人,霍乾那一条妖邪之子,恐并非空穴来风。
但我不在意。
“为什么不可能,乾哥哥在那边。”她抬起头,对我轻笑。
我竟有丝了然了,既已坐实了谋逆之事,不如反叛到底,较之西夏东夏月氏而言,匈奴,确是最好的一个原则。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我自己订的一个小小的原则,甚至我并不知道她是如何躲过千军万马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我的账中,就像当年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匈奴左贤王部。
她当年给我的那本内功,我练的很好,大多时候凌迟月都不是我的对手了,但她来到我面前,我一丝感觉都没有。
她给我的那把短刀也很好,不知道是过于锋利还是涂过毒,见血封喉。
她在我面前自然地席地坐下来,好像我们昨天也是这样坐着聊天,而不是三年未见。
“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聊一下。”她往案几上趴了趴,眉眼一弯,就像之前趴在上面喊我画画一样,她与过去的她重叠在了一起。
我不知怎样回她,也许太过想念,此时,我依旧没有丝毫的真实感,我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我怕少看了一眼,她又要消失了。
也许是我许久未动,她瞪圆了眼睛,支起身子,抬起右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触感冰凉,她好像一直是这样凉凉的,就像她的心。
她又笑了,从怀中掏出一卷明显很旧了的明黄色的绢布,轻轻放在我的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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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一直都猜不透,陈司昂一直与我岳家远无怨近无仇,亦未受过我家任何好处,为何冒着欺君之罪,无缘无故的放我二人逃生。
我拿着这卷有些许残缺的圣旨,手不住的抖,五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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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我刚才做了什么,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躺在我自己的塌上。
她给我的是一卷残缺的圣旨,是真的,我不是没有猜测过,霍乾入狱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从来都不敢相信我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