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姬她撩完就怂(230)

穆庭准怔怔穿过昏黑甬道,走出天牢,抬望本以为此生再也看不见的青天云聚,眼眸本能地眯缩。茫然四顾,不知自己是如何免的罪。

他呆立了一阵,挂怀家里,跌跌撞撞地往家跑,见人便扯住问“穆老夫人如何”。

路人见他身着污衣败锦,面色呆滞,青髭肮脏,不知哪里来的疯子,都掩鼻躲避。

穆庭准一路问不着一个人,得不着一句话,心焦如焚。忽而横身过来一队迎亲仗,喜轿红帛地刺眼,吹吹打打地热闹,穆庭准认出那小面馆的伙计,原是阿绣这一日出嫁,便望着那顶大红轿出神,嘴里念着“恭喜恭喜”。

夫家派来迎亲的管事看见此人杵在当地,惟恐这乞丐扰事,伸手将他推挡在地,撒了一把铜子在身上,仪队欢天喜地地逶迤去了。

穆庭准直眼盯着身上的铜板,爬起来回家。

半道上落起雨,少年抹着眼向东俊府狂奔,忽尔,一片雪白逼住他的脚步。穆庭准怔怔望着挂在门楣石狮的白绫,一似认不得家门。

急雨倾盆,浇寒少年一腔热血,压碎赤子半生傲骨。

“十一?”有人最先发现了跪在雨中的少年,接着,一把又一把白绢伞出现在府门外。

圣旨是直接下到的天牢,所以侯府中人尚不知情,乍见穆庭准出现,众人都吓了一跳。穆庭凇想要下阶将人拉起来,才撑伞走出两步,却被淋落少年周身的死气沉沉惊在原地,近不得身。

家人将消息报给东俊侯,穆伯昭从堂厅一路赶出来,声声“孽子”,在门前被儿子们拦住说情。

隔着雨帘瀑烟,老侯爷望着幼子的可怜相,半晌抖须说不出话,最终咬牙指他道:“老太太临终最后一句话还在念你,你这不肖子,有何面目!”

穆庭准静若雕石,不动不语,凝视着洞开的府门,两只眼睛在雨水冲刷下一眨不眨。

卫大夫人看不过,想去拉起这可怜见的孩子,尚未到近前,被十一那副无悲无感的神情镇得心下一凛,步子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了。

穆庭翚靴底动了动,无奈何,转看穆澈。穆澈排众而出,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少年哀寂的背脊,撑伞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看着少年冷漠无动的眼珠,看着他薄堪白纸的身影,内心涌泛悲凉。

昔日谁家骄子,指天骂地唯我独尊,恨不得一架天梯,敢登灵霄一呼;如今却似被天地遗弃的一块顽石,抽折所有金玉圭角,是花近高楼,是万方多难,是空余这一副业障残躯。

穆澈倏然停在他五步之外。

他走不过去。

这孩子浑身散发的冰冷无望,不给任何人靠近之机。

穆澈回头看台阶上的人,是和自己同样的神情。

怜悯疼惜,又无能为力。

雨色之中,突入一匹快马驰骋至近。马上人玄盔铁甲,青冥长剑挂在腰间,至祭棚外勒缰下马,按剑直奔侯府门前。

穆澈目动:“子温。”

穆庭准石冻的眉心微有动荡,接着便是一只手按在他发顶。

“十一,我回来了。”

穆庭准缓缓抬头,看着那张被骤雨倾打的脸,呆滞一瞬,抱住他的腿放声大哭:“二哥!我害死了她,是我害了老祖宗!”

穆温在军中历练数月,更加劲肃沉稳,泫目揽着十一的头:“十一别哭,老祖宗登仙享福去了,她会望你好好的。”

“不会,不会的,犁然你救救我!你教她老人家来打我,教她再来骂我好不好?好不好……”

嚎啕声摧碎心肠,犯天斥地,但有闻者无不恻隐。

从小到大,没人听过放肆近妖胆大近邪的穆十一如此痛哭过,他们清楚,穆十一经此一哭,再不用任何规劝。

穆温不劝,红着眼由得他哭。待少年嗓音血哑,穆温一手将他提起来,“别让老祖宗天灵不安,她生前最疼你,收拾好颜面,进去送老祖宗最后一程。”

穆庭准依言入府,行过处人人侧目。进了灵帷,他一个头磕在棺前。

女眷们方才听见他在外痛哭,又被勾起新一番啼泣。卿儿反而忍着泪,将烧纸递给胞弟,穆庭准也无哭声,眼里连一滴泪也不见了,将纸在火盆默默焚化,哑声问:“老祖宗去前,可有话留?”

卿儿忍声道:“老祖宗临终念你,‘叫小准儿听话,以后再不可生事。’”

穆庭准注视棺椁寂默一香之久,以头撞地:“孙儿记得了。”

穆澈等在门口望见这幕,悲上加悲。正当这时,却有宫中来人传旨,一把黄绢伞遮在御前行走袁公公头顶,出示圣旨道:“东俊府小世子穆庭准前来接旨!”

一家子顿时乱起来,不知这道旨是福是祸。穆伯昭、穆菁衣领家人等拜满庭院,穆庭准面无表情跪在头里。

袁公公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雍王德行不检,妄欺天子耳目,图动社稷根本,东俊府世子穆庭准正法以清君侧,卿屈狱以□□,无过而有功,今令骠骑大将军袁永望宣朕谕,策封为襄安大元帅,领郡三阜,追谥穆氏老夫人昭慈一等诰命尊位,钦此。”

旨谕宣毕,先有人猝然变色,望向穆庭准。

人皆道穆庭准一生心疚,便在杀人入狱气死祖母,痛声犹闻,圣上在这个时候封他做什么元帅,不是往他心口上戳刀吗?

因此事封官授印,无异于贬谪流殛;在此时一旨荣恩,无异于万刃凌迟。

穆家人齐望穆庭准,都等他开口,又都怕他开口。

“呵,襄安……元帅……”

只见穆庭准仰天桀笑一声,瀑雨逆灌入口:“好一个无过有功!好一个襄安元帅!”

“庭准!”

“十一!”

离得最近的穆温死按住他,生怕他反骨破印,做出忤逆事来。“你清醒点!圣旨当前,不可失礼!”

穆庭准腮骨棱棱竖起,毋庸说,他一身骨头都已棱棱竖起,却并无站起意思。袁公公经世老人,什么状况没遇到过,眯眼擎着圣旨等他反应。

少年却是眉睫湿透地回看灵堂一眼,一笑一叹间剔尽傲骨,安驯,俯首,叩谢。

“臣,穆允臣,领旨叩谢陛下深恩!”

后来边关有传,那岁于祖母灵前受封的襄安大元帅,未及弱冠,已非少年。

【大结局】

人间四月,山寺桃花始盛。

白云山大雄宝刹梵钟幽远,一位雍容婉丽的妇人祷拜在佛相之前,双手分覆,阖目俯身:“佛祖在上,信女穆乐氏诚心请愿,请保佑子媳得胜归来。”

山风裹着禅香,自连绵峰峦吹往京城的百年古筑,风吟竹牌响作一曲。身着水蓝绣花长裙的女子凭栏而望,额心挑起的白羃纱披在肩头,宛如云帔。

“茶魁姑娘!”底下人见了齐声欢呼,喝采不绝。

当日吉祥在比赛中途晕倒,街头巷尾的人无不议论,今日见她又好端端出现在鹤心楼,无不激动。除了市井百姓,韶京大小茶局的社公坊主也都来了,就在古楼底下辟出三张桌面,专为这至关重要的一局掠阵助威。

“姑娘。”这些在京极具份量的茶老板们起身向楼上拱手致意,“中原茶师的脸面,皆在此日,皆仰尊台了。”

吉祥颔首回礼,清韶如画。身后一只手轻扶在她肩头,吉祥回身看着茶倌打扮的穆澈,对他恬淡一笑。

如今卓清府两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就是两尊宝贝,吉祥要斗茶,穆澈不亲自守着她不能放心,又将二伯拉了来,两人都做成茶倌打扮,随在吉祥身后。

衣饰虽改,却风流未沫,卓清风骨又岂是一身衣服能够屈没的?吉祥看着穆澈清面雅致,“你放心。”

穆澈微笑点头。他的临儿果然长大了,愈是历经风雨,愈如一杆劲竹卓荦不动,反而安慰他来放心。

吉祥的手轻轻搭在腹上,心里与宝宝念了几句话,而后移到腰侧,抚摸佩在腰带的红缨结。

那是穆老夫人出殡次日,武陌臣只身赶赴京师带给她的。

吉祥没想到舅舅会在这时到来,心里存了一分底气。武陌臣告诉她,岩虎关的将士与西戎对峙多年,都憋着一肚子的气劲,得知京师有这场斗茶,代表中原出战的又是武将军的外甥女,个个气血鼓沸,便每人从枪矛上截下一根红缨,编成这平安结带给吉祥,祝她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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