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砰!”
庭外长廊骤然灭了灯火,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和不满,有房间的男人们大喊了几句,又抱着怀中的女人继续逍遥快活。
也有的人穿过席间,走到窗边探头往外看,而这里的舞姬也停下了脚步,等待外面烛火重新点起来,看看是什么情形。
待有侍女提了灯笼来时,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众人才发现在池塘边,有一具男人的尸体躺在地上,宝蓝锦袍,胸口插着短匕首,双眼圆睁。
“啊!”路过的侍女吓得跌了托盘里的酒壶,提灯前来的小厮更是一脚踩进池塘,他们都吓坏了,有人飞奔着出去报了官。
“让开,让开,我来看看,什么动静?”
长孙少沂立即收起手中折扇,快步走到窗边,诸人知他是贵客,纷纷让了出来一点位置。
他略探出头去看,院子里的角落都黑黢黢的,只廊下悬着各色薄纱灯笼,那男尸死不瞑目的躺在池塘边,他面上悠然的神色,也骤然一敛。
“三哥,你快过来看,”长孙少沂连连回头叫来了三哥,一脸沮丧地说:“完了,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了,三哥,三哥,你快过来。”
长孙少湛这才漫不经心的站起来,走了过去,他站在窗前定睛一看,死人,老四说的不错,出门真的没看黄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今天委实晦气透顶。
“死人了,死人了。”小厮大呼小叫的跑了去报官。
云集雅苑的客人都不寻常,这么多年口角不计其数,摔凳子砸桌子不是没有,更有甚者头破血流都是有的,但头一次死人了,上下自然都是六神无主的。
长孙少沂想的却不是这些,官员不可狎妓,他们这些皇子就更不可以了,来云集雅苑饮宴终归是不好。
一会儿查案的官差上来,必然是要逐个盘查的,他们可丢不起这个脸面。
想到这里,长孙少沂让人去吩咐了两声,随即和三皇兄两人去了楼上的清净房间,里面摆了茶点,但没有燃熏香,只是放了一瓶栀子花,开得很好看,味道清香。
江改去推开窗扇探身往外看,这里是云集雅苑最高的房间,因为出了这种事,庭院里被照的亮如明昼,花草木影因为人群的来往而摇曳。
他们能清楚的看见下面的情形,和很多人的一举一动,长孙少湛打开洒金檀木扇子摇了摇,语气平平地说:“狼子野心的味道我没闻到,现下只有血腥味了。”
“是呀,这下可麻烦了。”长孙少沂也面色凝重,手中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玉阑干,横眼瞥了一眼三皇兄,似笑非笑道:“真是倒霉,三皇兄,我记得这算是刑部的事情,对吧。”
“看是死的什么人了,牵连范围。”
倘若是皇亲国戚,必是要着意处置的,刑部主管案件,父皇近日透露出来的意思,长孙少沂也知道一些。
长孙少湛岔开了话,指了指往这里走进来的官差,说:“看,你我的麻烦要来了。”
“嗯,麻烦惹上身。”长孙少沂咂了咂嘴,转而道:“皇兄,你说我能不能装作没来过。”
长孙少湛认真的看着他,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怕是不能。”
云集雅苑看见了两位殿下,怎么可能瞒得住。
“早知今日有这遭事,还不如留在善王府了。”长孙少沂郁郁不乐,他这次真的是倒霉了。
长孙少湛此时没心思与他说笑,神色清冷,凉凉道:“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不如想想,怎么在父皇面前认错领罚。”
“三皇兄你怎么不想一想怎么认错?”
“如你所言,此事我难脱身,但我快开府了。”
长孙少湛略略沉吟,有点预感,这件事情不会小。
“这算什么道理啊。”长孙少沂不满道。
来处理案件的官员,大概是半夜从被窝里被人薅出来,到了这里的时候,才匆匆忙忙把头上的官帽戴好。
脸上也满是不快之意,眼皮青肿,前面衙役提着灯笼,带着仵作来将尸体查看。
死者的衣衫簇新,白色的绸缎中衣领襟洁白,发冠整齐,没有任何的伤痕,可以断定是一刀致命。
“是,今夜宴饮就到此为止。”
长孙少湛对江改吩咐了两句,随即就见江改快步下了楼去,对来此的官员低语吩咐了几句,那官员的眼神往这边扫了扫,随即点头应下。
“这里的人,现在,一个也不准离开,否则就以嫌犯论处。”
没有人再敢多言,总是跑不掉的现下是先搞清死者的身份,叫了云集雅苑里的小厮来辨认,却没有一个人识得此人。
长孙少湛问:“这尸体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总不能是当庭被杀一人,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吧。
长孙少沂探头看了看下面的青瓦大房檐,说:“似是被人从楼上扔下来的。”
这房檐又宽又滑,因下面的回廊也宽,如果从上面滚下来,不是不可能顺势落到池塘边。
旁边的江改也跟着附和道:“对,应是扔下来的,扔他下来这个人力气不小。”
长孙少沂费解的摇了摇头,说:“那人先把他给杀死了,又为何将他扔了下来,等人将他发现的更晚一些,岂不是更好。”
否则何必引起骚动,除非是还有其他目的,忽而有人道:“哎,这人长得很像是赵家的二郎君。”
耳尖的官员立即逮住他,追问道:“你识得此人?”
那人一努嘴,说:“东恩侯的次子,赵家二爷嘛,我记得他左脸下边有一颗痣,不信你自己看。”
有好事者用扇子尖指着死者的左腮,官差抬手将灯笼向死者的脸照了照,的确如此,左边腮下一颗小小的黑痣。
官差回禀拱手道:“大人,的确有。”
官员的脸色这就有些凝重了,东恩侯府的赵二爷,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或者纨绔子弟,那是有实差在身的朝廷官员,这算不得小案子了,绝不可草草了事。
况且,这楼里还有两位看着呢。
殊不知,此刻楼上的两位殿下,正盼着不要牵连到自己。
第22章 查案
两边心思按下不提, 许多人手里还端着酒杯,站在廊下被官差挡着,容色姣艳的舞姬们受了不少惊吓,花容失色, 这毕竟也是她们住的地方。
几位客人端着酒杯, 围在一起抱着手臂, 七嘴八舌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他, 这赵海平一个月前才过完三十三岁的生辰, 他还请大家来云集雅苑喝酒的。”
其余认识赵家二爷的人也忙忙道:“哎哎,没想到,果真是他,这人前两日还好好的。”
这里龙蛇混杂, 三教九流都是有的, 赵海平又不知道死了有多久了, 还真不大好查。
“呃,真是麻烦,三皇兄, 容弟弟先行离开。”长孙少沂说是怕麻烦, 他也见不得这仵作检查尸体的场面, 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一想到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已经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尸体,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长孙少湛自然不能留他在这里待着,说:“嗯,去吧。”
长孙少沂便率先带人回宫去了,这时江改从外面进来,拱手说:“殿下, 办案的官员求见您。”
“我只看着他如何查案就好,告诉他,不要透露出去我们来过。”长孙少湛只想在这里看看就行,命案这种事他还是不参与为好。
“是,殿下。”
长孙少湛下来的时候,长孙少沂已经乘坐马车离开,他怕被牵连,被牵连了也不要紧,只是让父皇知晓此事终归不妥。
楼下的众人都已经被叫进屋中一一询问,随后还要将名字府邸记录下来,而死者躺在地上被仵作扒开衣服,这尸体的胸口上,黑墨写着一个大大的犬字,那个犬字的一点,正是刀插进去的位置,心口之上。
如能破了此案,便能证明了他的能力,可是,此时看来,却是毫无头绪,连尸体是如何出现的,他们都不知道。
官差看了看死者胸口上的墨迹,抬头道:“大人,这字迹用的是徽墨。”
徽墨并不能算难得,京中许多文人雅士都会用这种墨锭,写在宣纸上,但持有者必定非富即贵。
“赵海平来云集雅苑的时候,难道没有带小厮吗?”
跟着赵海平来的小厮很快就被提了上来,畏畏缩缩的,眼神有些呆滞,显然是看到了自家老爷的尸体,无法接受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