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问道:“你家主人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小的,小的不知道哇……”这小厮颤颤巍巍的,什么都说不清楚,扑通一屈膝就跪在了地上,前言不搭后语,长孙少湛看了两眼不想看了。
江改道:“殿下,咱们回去吧。”
“回了。”
夜色里,回首看,云集雅苑依旧是灯火通明的,长孙少湛敛了敛衣袍,江改坐在马车外面,马车向皇宫飞快的驶去。
拂晓之时,长孙少湛就已经醒了,他也趁夜回到了皇宫,明日上朝的时候,这件事应该会被提出,他这一夜没怎么睡好。
果然,翌日清晨上朝的时候,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呈奏到御案上,皇帝也知道了,死的是朝廷命官。
皇帝已经接到了好几封奏折,东恩侯自然也知道了次子死亡的事情,默然老泪纵横,请陛下彻查此案。
皇帝看这样的东恩侯爷哭得不成样子,沉默片刻,问道:“此事众卿怎么看?”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道:“赵郎中之死疑点重重,臣建议彻查。”赵海平在户部任郎中。
“臣附议。”
皇帝坐在上首,看着群臣,颔首道:“既然如此,此案就交由少湛来查办。”
陛下此话一出,众臣无异议,长孙少湛手持白玉笏出列,低首应道:“是,儿臣遵命。”
下朝之后,皇帝又命身边的太监刘袭来,将他召到御书房,与他交代了几句,拨了些许人与他,长孙少湛一一应下,这案子办完了,起码是能够与刑部的官员有些接触了。
长孙少沂追出来问他:“三皇兄,你是不是昨晚就知道父皇会让你查办此案?”
“不是,只是知道死者身份的时候,就想到事情不会小。”这些侯爵之家,每年都要闹出一些事情来,这次直接死了一个儿子,还不是要好好的闹一番。
长孙少穹也是连夜就知道了此事,皇帝对他们的动向很清楚,隐约是与善王府有些牵连,若非如此,他断断不会派自己的儿子去查此案的。
这次他主要想试一试长孙少湛,对于两人私自去云集雅苑的事情,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还是罚了二人抄书,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两本,往两人眼前一扔,去,抄去吧。
长孙少沂怏怏的,没什么精神,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宫殿里抄书认罚,而三皇兄则可以在外面奔走,他也想知道,究竟谁是凶手。
从御书房出来后,长孙少湛与皇长兄并肩而行,他直言不讳道:“皇长兄,此事牵连到你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长孙少穹的面色微凝,他倒是问心无愧,而且赵海平究竟是被什么人杀死的,他也想知道。
赵海平的确是他手下的人,很勤恳但不算太出挑的一个人,胜在稳重,而且对他忠心。
究竟是谁害死的赵海平,他也很在意,至于牵连善王府的事情,他反而不太在意,的确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只是有些事请教一下皇兄,近日皇长兄是与赵海平有过交集吗?”长孙少湛问的略有些婉转,面对皇长兄他还是挺客气的。
“有,”长孙少穹也很直接,淡笑了笑,并不隐晦的回答说:“赵海平此人身在户部,我的确是命人接触过的。”
长孙少湛追问道:“敢问皇长兄,所为何事?”
长孙少穹这才停下脚步,转头正视他,莫名愉悦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说:“这个,父皇没有让我告诉你,三弟,就靠你自己去查了。”
说完,长孙少穹就阔步离开了,随即眉头细不可察的微皱了下,其实他心下有些沉甸甸的,只是在三弟面前绝不能表露出来。
长孙少湛的神色平静,眼睛看着皇长兄的背影,又移开了目光,随即也抬脚离开了。
既然是父皇的吩咐,那他唯有自己去查清楚了。
长孙少湛想了想,对江改说:“走,去一趟东恩侯府。”他现在出宫很方便,不像长孙少沂,连宫也出不得。
去的时候东恩侯卧病在床,据说是那天下朝回来,过了半天看着院子里挂起的白绫,就撑不住了。
赵家已经挂上了白纸灯笼,正堂的白烛牌位,看着挺凄凉的,而赵海平因为是被人害死的,尸体还留在刑部,东恩侯本想着派人去将儿子的尸身领回来的,但被拒绝了。
东恩侯的长子出来迎接,见礼道:“臣赵广平见过齐王殿下。”
东恩侯府分了东西两院,东院是赵家大爷,西院是赵海平及其女眷子嗣居住,东院明显较为奢侈富丽,西院就相较于朴素清丽,差异很大,泾渭分明。
看来东恩侯府里也不是那么风平浪静,长孙少湛思及此,对赵家大爷赵广平道:“我只是来询问一些死者之前的状况。”
赵广平很配合的样子:“是,臣一定知无不言。”
他的官位还不如赵海平,东恩侯倒是一代比一代不如了,当初的先祖也是骁勇善战的人物。
灵堂里冲出来一个素衣带孝的妇人,怀里搂着一四五岁的小儿,跪在地上,冲长孙少湛哭嚎道:“殿下,您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长孙少湛退了一步,男女有别,这时候还是避一避嫌,赵家人看出齐王殿下的反感,赵家大嫂上前劝道:“二弟妹,你快快起来,大庭广众之下成什么样子。”
赵二夫人一直哭诉不依,挣开了不敢用力的赵大夫人,对着赵广平,嘶声嚎道:“夫君去世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后该怎么办啊!”
赵家大爷忍不住斥责道:“闭嘴,你这愚昧妇人,老二生前心气不顺,死后你还要给他丢脸吗?”
此时赵家大夫人也站了出来,搀扶起了赵二夫人,和声细语的劝慰道:“二弟妹,你这又是什么话,你还带两个儿子呢,这可是二弟的东恩侯府的血脉啊,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你们母子呀,快快起来吧!”
由于被赵家大爷一声厉声呵斥,赵二夫人方才停止了哭泣,再经长嫂一劝,也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不好看,脸色涨红得站起来,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低身拉着孩子退了出去。
赵家大爷叹了一口气,眼睛有些红,请罪道:“请殿下见谅,着实是二弟去的太突然了,臣等实在是情难自禁,失礼了。”
看起来神色很沉痛,长孙少湛目光稍转,随即低低“嗯”了一声,开口道:“请节哀,既然如此,就继续吧。”
“是,殿下请随我来,二弟的书房在这边。”赵广平亲自在前面引路,一行人进入了西院。
“事发之日,你在做什么?”长孙少湛面对赵广平就没有那么客气了,问的很直白。
“当日,臣在家中与妻儿用饭后,就去花园待了一会。”赵广平抹了抹眼泪,回答的也很坦然,丝毫没有被怀疑的恼怒。
这,挺正常的罢,长孙少湛挑了挑眉,抿着唇没有言语。
寒山宫里,朗日昭昭,魏明姬正捧着一卷诗集,唯独这里看不太明白,便来小山亭请教公主:“敢问公主,这一句,是为何解?”
朝楚公主轻瞟了一眼,字迹不是她的,道:“这不是本宫写的,是四皇兄以前的注释。”除了四皇兄,没人会往这上面写字。
“这是四殿下的诗集?”魏明姬有些诧异,连忙合上了书卷,她听过景王的才名,但从来没有当过一回事,毕竟是皇子之尊,外界夸大其词也是有的。
后来在公主这里,时不时就能看见齐王或者敏王殿下的字画,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些赞誉的确是应当的。
“哎,你再拿来本宫看看。”
“这一句的意思,便是……”说完,朝楚公主泯然笑了笑,道:“我记得当时四皇兄正跟着父皇读《义山诗集》,故而应是这么想的。”
魏明姬手里捧着诗书,向公主微笑致谢道:“多谢公主解惑。”
朝楚公主敛了敛袖子,杏柰端了敬亭绿雪上来,分别给三人倒上,叶荞曦进来拈了一颗杏脯吃了,公主说:“无妨,这之前的你都看懂了?”
“是的,而且都很不错,见解独到,令人醒悟。”魏明姬对诗书很用心。
“也许四皇兄的知己就是你了。”
魏明姬神色自若,垂了垂纤长的眼睫,低语道:“公主这是玩笑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朝楚公主,公主面色如常,并无异色,许是她太过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