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和顿时就飞扑过去,追着这厮在院子里疯跑,安国公搂着长公主笑着看他们两个皮猴撒疯。直到宫里的内侍催了又催,安国公和长公主才赶着含和和谢清夷上了马车。
一路上含和都兴奋的不肯放下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象由建安城东的吊脚飞檐渐渐的变得低矮,出了西城门之后便又成了乡间的茅草屋舍,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乡间的垂髫在溪边嬉戏打闹,大人们结伴去田间耕作,时不时扯着嗓子唱几句时下流行的乐诗,然后一群人就大笑起来,看着好不快活,难怪陶渊明会醉心山野,宁愿弃官丢爵。
再后来便是大片大片的树林伴着一片一片的草场,远处高山隐于云间的身影若隐若现,只余一个乌黑的影子指引着行人方向,林间不时传来几声不知是野鸡还是什么飞禽的叫声。
含和特别兴奋的指着不远处一头正在吃草的鹿,拼命的摇晃谢清夷的胳膊,谢清夷这人虽然文才武略都不错,可是却晕车晕轿,现在本就灵台混沌,只是强压着内里的不适,如今被她这狠命的一晃,顿时便吐了个七荤八素。
安国公一行人不得不中途停下来更换马车,长公主看儿子实在难受,便放他出去跟着安国公一同骑马行进了。
只见这厮先前还一副柔柔弱弱病娇公子的模样,刚一上马,就如同鱼归汪洋,鸟归山林,没多大会儿就恢复了曾经安国公世子神采飞扬的模样。
谢清夷打马凑到含和的窗边,对她挑眉笑道:“阿特方才是不是瞧上了一头鹿,等着,哥哥这就去给你打回来!”
还没等含和回话,这厮就一夹马腹,背着箭囊长弓带着几个护卫扬长而去,马蹄扬起的尘烟蒙了含和一脸,呛得她差点昏死过去。
一路颠簸,终于在太阳快落山之前一行人赶到了皇家御苑,开始安营扎寨。
皇帝的营帐在正中间,左边是皇后和皇三子的帐子,右边便是安国公一家的帐子,后面是如贵妃和萧文烜,再往后便由位分的高低依次排开,皇老七的帐子怕是排在了离皇帝最远的地方。其余的世家贵族便自谢家之后依次按尊卑排开。
今日天色已晚,众人便草草的洗漱休息,养精蓄锐等着明日一早开场。
历年来谁的猎物最多最丰厚,皇帝便会赏赐那人一件红色战甲以示对勇武之士的嘉奖,故而所有的世家贵族、王子皇孙都摩拳擦掌,准备一展拳脚,想要赢得皇帝的青眼。
要知道,若是真的能入得皇帝的眼,平步青云自然不在话下。
含和初来来猎场,对什么都新鲜极了,拉着侍女到处乱逛,累的那个小丫头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神情麻木。
来的人当真不少,光是各色营帐便排出去十里的地界,穿着铁甲手执长矛的护卫像一条银龙一般环绕着这些贵人们的营帐,穿着宫装和各府奴仆服饰的人端着各式东西东奔西走,忙忙碌碌。营帐外的篝火如同星辰倒映在凡间一般细碎繁多,帐子里的光亮了又熄了,鼎沸的人声也渐渐归于平寂。
在建安城内虽然也能瞧见星星,可天都是被分割成了一块一块的,不像此处,一望无际的星河铺在墨色的天上,晶莹闪烁,衬着黑压压的树枝的影子,勾勒出了一副静谧又神秘的绝美画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围场御苑,真正的皇家气派。
含和兴奋了许久,才勉强入睡,一夜好梦,颇有“满船清梦压星河”之感。
次日一早,含和便被外面的号角声吵醒,今年第一波围猎开始了,也不知道是谁能拔得头筹。
年岁稍长一些的子弟都进了场子,谢清夷还有皇三子萧文焕也不例外,皇老六萧文熠和皇老七萧文煊还有一些年岁稍小的世家子弟便被留在了场子里面,正在挽弓比试。
含和领着永儿慢悠悠的走过去,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轮番拉弓引箭。
萧文熠虽然平日里醉心诗词歌赋,但武学骑射倒也没有落下,十岁的年纪便能拉的开八力弓,虽然不能箭箭正中靶心,但也是十分了得了。加上他那张虽然还没长开但是已经初见美男子雏形的脸,和整日含笑的桃花眼,惹得外围的世家女眷娇呼连连。
不过,含和的注意力却是在皇老七身上。
他今日虽然穿了一身胡服,可依旧素净的要命,五皇子萧文煜身边的小厮穿得都比他好。
一张白净好看的小脸上始终维持着一种死气沉沉的表情。
他站在最角落里,拿着一把很普通的弓箭,看似心不在焉的搭弓引箭,但是却箭箭直中靶心,他也不过十岁的年纪,竟有如此精湛的箭术,真不知他暗地里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功夫。
不知不觉间,含和竟然走进了箭场里。
长信侯家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赵成一脸猥琐的走过来:“哟,这安国公家的小娇娘怎么有兴致跑到这箭场里来了,莫不是来看情郎的?”说完还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顺昌侯家的世子卢定之一脸焦虑的拽了他一把:“赵兄,别忘了分寸!”
谁知赵成这个傻子居然还没反应过来:“要我说,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就该乖乖的呆在你们的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好的绣花,自个儿跑到箭场里来又拉不开弓箭,净丢人现眼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旁边其他的世家子弟都一脸震惊的看着赵成作死,有的还跑过去想要把他拖走,但他生的膀大腰圆,非常人之力可以撼动,于是他便一脸挑衅的看着谢含和。
谢含和自幼被天下人捧在手心上,谁敢瞧不起她,如今被当众羞辱,心底一股无名之火便腾的烧了起来。
于是她径直走到萧文熠面前,向他伸出手。
萧文熠一脸懵的看了一眼比矮自己一头的小郡主,然后把他的钱袋子放在了含和的手上。
“你是要我用钱砸死他吗?”含和没好气儿的翻了个白眼。
“也不是不可以?”萧文熠看着含和,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我要你的弓箭!”含和有些急了,跺着脚冲萧文熠嚷道。
萧文熠明显更懵了,仗着身高优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别闹,要是伤着你,我还不得被剥层皮。”
见索要无果,含和只好硬抢了:“我会跟阿爹阿娘说,出了事情跟你没关系。”
“可那也不成……”萧文焕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手里一空,原来长弓已经被这个任性的堂妹给抢走了。
“那可是八力弓啊!你一个小姑娘,咱们换一把成不成,算我求你了小祖宗。”萧文熠一脸欲哭无泪的看着含和,冲她喊道。
含和不做理会,搭上箭,一瞬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真的生生拉开了那架八力弓,又一使劲拉了个满弓,只见箭如脱缰之马,直奔红标,穿靶心而过。
然后含和便满脸不屑的把弓箭丢在地上,路过赵成的时候,看见这厮嘴张的老大,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嗯,这种神情她很满意,要知道自己的箭术那可是可是皇帝亲自教的,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就上房揭瓦了。
于是含和用同样不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到:“看来你才是那个应该呆在自己房里安心绣花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啊。”
此言一出,旁边的公子哥儿们都忍俊不禁,赵成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恶狠狠的看了他们一眼,使劲儿把弓箭往地上一摔,然后转身就要走,不料身后背着箭囊的小厮始料未及,挡了他的去路,他便仿佛找到了一个出气筒一般,一脚狠狠的踹向那小厮的胸腹处,小厮闷哼一声,便口鼻流血,倒地不起。
而赵成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吩咐下人把这个可怜的小厮拉走,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箭场。
“世家子弟怎么尽出这样没人性的败类!”含和看着赵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冲萧文熠的吐槽。
萧文熠拿着他的八力弓,瞅了含和一眼,然后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可以啊你,连本殿下的八力弓都拉的开,天生神力啊!”
含和正得意的想回一句:“本郡主自然与众不同。”可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一股钻心的酸痛自胳膊上传来,于是那句话就变成了伴随着尖叫的:“皇老六我要杀了你!”
晚上,在营帐里,永儿一脸心疼的给我揉着胳膊,埋怨道:“小姐你说你,逞什么能,气不过回头进宫给皇后娘娘说两嘴打他一顿就好了嘛,干嘛这样折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