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喻见到太子来了,姿态却是十分悠闲,挑眉一笑,道:“太子殿下,你来迟了,不过我们还有时间,你可以猜猜,这张圣旨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太子眉眼阴沉地看着他手上的圣旨,半晌,笑了,道:“就算圣旨在你手上,那又如何,你以为你走的出这扇门?”
禁军已经包围了整个皇宫,陈铭也掌军中大权,若论武力,元喻绝无可能赢。
只见元喻哈哈大笑,转眼阴沉道:“太子殿下未免太自以为是,你倒是看看,我能不能走得出这扇门。”
第 23 章
正是夜间。
风王白日领军作战,晚间要商讨战略,布置战局,安排人手,每每忙到深更半夜。
此刻刚刚入眠,却突觉心悸,像是被扼住呼吸般,惊醒了过来,一时间只觉得难以呼吸,大口喘息着,才慢慢缓解。心中却觉得空空荡荡,似乎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只觉得悲恸万分,难以纾解。
风王掀被下床,披上外衣就要出帐。
外面正下着雪,天寒地冻,守帐的侍卫见他这时出账,愣了愣,问了一句:“风王殿下,这么晚您还去哪?”
去哪……风王被这一问顿住了脚步。
想回宫,想看看那个人,总觉得不对劲,心里像缺了一块,又像被人揪着心,却脱不了手,一抽一抽的疼。
可是现在战场实在缺不了人,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走。
若是现在走了,就等于抛弃了整个军队,不说敌军围攻,将士也会寒心,这场仗就彻底不用打了。
可是……
总是放不下心……
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只在帐外站了片刻,风王肩头就落满了雪花,冰冰凉凉的,浸湿了衣裳,透到了骨子里,但他似未察觉般呆呆站着。
侍卫看风王状态不对,又轻声说了一句,“帐外寒冷,殿下您还是进帐休息吧。”
风王回过神来,顿了顿,进了帐。
在床上坐了片刻,又叫人进来,着人立马回宫。
可是人还未回,消息就传了过来。
风王正持枪将敌军斩于马下,忽听得千军万马,马蹄践踏,喊杀声连天中,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句,“渊王殁了。”
这一句像是从千山万水处飘过来,轻飘飘地飘进了耳朵,又忽的离得很远,远在千山万水之外。
风王顿时就僵住了。
突然就发了疯似的踏马狂奔,寻着声音而去,所到之处红缨枪杀伐果决,无数人被斩于枪下。
声音又突然地响起,“渊王殁了。”
这一回不似相隔千山万水,像是近在耳廓,又不止一个声音,两个……三个……慢慢地就嘈杂了起来,声音逐渐清晰。
“渊王殁了。”
“渊王殁了!”
“渊王殁了……”
好多声音……好多人说……好多人……说什么……
渊王……殁了?
什么……
完全听不清……
到底在说什么?!
风王策马就往回奔!
可是好多人……前面好多人……
都要拦他……为什么……
风王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前面有人?那就杀了。有人拦他?杀了吧。
谁也别想拦他!谁也不能拦住他!
身下的战马似通晓主人心意,拼命狂奔,风王坐在马上,红缨枪所到之处是一片杀戮,漫天黄沙里他的眼中只有一片血色,脚下的沙漠被血液侵染,大片大片的血渍,渗进脚下的沙石,似要在沙漠里开出连片血红的花来。
似乎已奔出很远,身后连天呼喊声已渐渐远去。
这时突然听背后传来一声嘶喊:“殿下!!”
风王愣了愣,停下马,回转过了身。
是徐雍,他的嫡系将领。
徐雍已经下马跪在他马前,急道:“殿下!您现在不能走啊!你走了这场仗我们必输无疑啊!”
仗?
还要打仗……
还用的着打吗?
“投了吧……”
徐雍倏地抬头,“殿下!!”
“投了吧。”
已经不必再打了。
风王策马回转过身,奔向皇城,转身时眼眶已变得猩红。
身后徐雍大声嘶喊:“殿下!”
却只见前方策马身影已渐渐远去。
风王奔入寝殿的时候,只见到床上躺着一人,脸上已盖着一层白布。
那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风王去拉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凉,他的皮肤已不再那般温热柔软,像是被冻僵了一样,风王将他脸上的白布轻轻揭开,轻轻靠了过去,在他脸上蹭了蹭。
怎么跟他记忆里的不一样呢?
明明他是温润如玉的,明明是软软糯糯的,就算每次都跟他吵架,可是刚刚好,真的,吵架也刚刚好,呆呆愣愣的,怎么都刚刚好。
可是他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他呢?
怎么不跟他吵架了呢?
怎么这么冷,这么僵呢?
他有些着急,将他搂入了自己怀中,一手摩挲着他冰冷的手,想要帮他暖一暖。
眼泪早就溢出了眼眶,滑过脸颊,掉下来,都打湿了那人的衣裳。
他肯定很冷,屋里没有炭火,他肯定觉得很冷。
那怎么办呢?他好像暖不了他,这么紧紧的抱着,可是还是很冷……
周遭没有人,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紧紧抱着。
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两个人紧紧依偎。
他终于无声地悲恸大哭。
渊国与明国最后一战,战至中途主将投降了。
明国和水芸国见状停战。
明国将渊国将士尽数收归。
明国五皇子元陵殿下带兵收服了渊国皇城,城中无一人反抗,所有朝廷重臣都表示从此臣服明国。
明国将事先允诺水芸国的两个渊国的附属小国给了水芸国,这两个小国都与水芸国邻边,水芸国立马开疆扩土,实力大增。
水芸国国主云岚表示与明国建交,百年之内互不为敌。
轰轰烈烈打了一年的渊明之战就此落下帷幕。
但这场战争的发动者风王殿下却不见踪迹。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死了,还有人说他殉葬了。
殉葬?殉什么葬?
殉了渊王的葬呗!
不是吧?兄弟俩感情这么好的吗?
谁知道呢!
风王看着可不像是会殉葬的人啊!
谁知道呢!
我猜他应该是躲到哪个地方去筹谋,以备来日再战,不是有云“卧薪尝胆”嘛,风王可不像是轻易认输的人啊!
谁知道呢!
要不就是去游山玩水,寻欢作乐,去逍遥自在去了,打了这么多年仗可能打累了。
那谁知道呢!
如今战争告一段落,陈铭已将军队收整,班师回朝。
元陵还留在渊国,处理后事,将渊国的政务情况,朝臣人事关系,以及国内的其他民事情况一一收集整理。
朝臣尽数归服,此事虽繁杂,但头绪清楚,只是颇费功夫。
穆澄自渊王死后便离开了皇宫。
临走之前跟老太监隐晦地提了一下,等风王回来帮渊王收尸,别让别人动他。
老太监跟了渊王很多年,想必听得懂他的意思。
此时穆澄正跟着元陵帮忙梳理渊国杂乱的政务,这过世的渊王虽说没有多大的本事,但国事处理得也看得出是尽心尽力。
元陵思其仁厚,又算是为此战出了一份力,并未为难渊国臣民,就连渊王那避世的皇后,也给她留了一寸余地。
这位皇后说来也是奇怪,穆澄自跟在渊王身边,就没见过这位皇后。
听说这位皇后只待在自己寝殿,从不外出,每月十五沐浴净衣,吃斋念佛,在佛堂一坐就是一整天。
最奇怪的是,渊王身死到今日,她也未来看过,依旧在她的寝殿里,似乎寝殿就是她自己的一方天地,外界爱恨情仇,俗世纷争都与她无关。
但如今国已不国,这避世也避无可避了。
元陵前几日处理前朝,并没顾得上去遣散后宫,今日稍得喘息,便想去看看这孤僻的皇后,他始终对渊王的死还有战争的走向心存疑虑。
这便准备让昭九跟他一起去,但并未找到昭九,正想着去寻寻她,却见前方穆澄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不由轻微皱眉,眉头还未展开就见前方拐角处走出来一人,一身红衣,不是昭九又是谁。
昭九看穆澄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也是皱眉,道:“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能学着沉稳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