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辛址应该不会无聊到随便往别人怀里塞这种手帕,顾飞鸟又把帕子捡回来,先是放在火上烤了烤,没见有什么变化,又去打了一盆热水,把帕子浸在里面,仍旧不见有异样。虽然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出现,但是她就是觉得如果连点变化都没有也太不合理了。最后折腾得她都累了,帕子也还是那个样子,什么都没有,顾飞鸟把湿帕子使劲往地上一摔,愤愤回到床上,重新躺下睡觉。
这边顾飞鸟睡得正香,皇宫里两位皇子可是彻夜难眠了。
太子虽然不通武艺,但也看得出来,顾飞鸟确实有几分本事,再加上父皇对她关注有加,裁判里都是明眼的人,她是一定能够进致成馆的。致成馆毕竟是距离朝堂最近的地方,对贫寒子弟来说,这是能够改变他们一家人命运的地方。这本该是一件好事,然而,致成馆不允许普通学子住在外面,馆内的校舍是两个人一间。她一个姑娘家,致成馆又不收女学生,她到时候不管跟谁一个房间都不方便,生活起居或许稍微注意一些还好,致成馆规定的两日沐发四日沐浴,是强制性的集体活动,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家,跟着一群男人一起在大池子里泡澡?更何况 ,现在因为自己多嘴,父皇已经在注意顾飞鸟,还说要赏她,若是她的女儿身不小心暴露了,可算是欺君之罪。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如,什么时候去致成馆问一下,致成馆内应当有为皇子准备的、带浴桶的房间,干脆到时候自己就住进致成馆,让她跟自己住一起,容易避嫌,再者,致成馆中那群二世祖最爱欺负打擂台进来的贫寒子弟,有自己帮衬,也能少受一些欺负。
想到这里,太子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笔放下,一张好好的花鸟已经被他画成了乱麻,他把画纸揉成一团,正要扔,思虑之下,还是把纸团展开了,铺在了桌子上。
二皇子息靖操心的内容虽然与太子有所不同,但也还是与那顾飞鸟有关。瑞虎不知道从哪里探听来,刚刚好是十五年前,冬夜里曾有一场怪异天象,是象征祸世乱国之人诞生的“红云飞雪”,而出现红云飞雪那日,皇帝曾经带着极少离开占星塔的大司命连夜出宫,前往那南振俞的府邸,南振俞的府邸好巧不巧,也是那一天失火,据说烧死了几个人,其中就有一个婴儿。
息靖悄悄记下了那一天,打算等有机会,再把顾飞鸟叫过来问问这天是否是他的生辰。不过也就是想问问而已,就算顾飞鸟说不是,也不会干扰他心里已经有了的答案。大司命平日来说,一年离开占星塔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如果不是真的红云飞雪祸世乱国之人诞生,是万万不能将他从塔上拽下来的,而且父皇与大司命两个人一同连夜出宫,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 。这红云飞雪的天象乃是昶乐国大忌,在红云飞雪当日诞生并且能活过十六岁的,必定就是那祸世乱国之人,尽早除掉方可保朝政安稳。这一点不论是本朝还是前朝,都是铁律,从未有人听说这红云飞雪命格的孩子还能好端端活下来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这个红云飞雪若是南振俞将军家孩子的话,南振俞必定不舍得将他杀死,像南振俞将军那样喜欢孩子的人,面对自己的至亲骨肉,肯定会想方设法留这孩子一命。父皇日后没有再计较,也没有把这件事正儿八经记录下来,仅有的一点记录也是语焉不详,想来或许是认为那个孩子确实已经“死了”,不必挂在心上的缘故。现在看来,或许是有人用了什么办法,骗过了父皇和擅长卜卦看人命理的大司命,让这个孩子被人抱走收养,也就有了当今的顾飞鸟。这么算下来,这个顾飞鸟还确实是自己的堂弟,如果告发当年南振俞并没有杀死自己的孩子,说红云飞雪仍在世间,不知道又会在这一潭只在最底下流动暗涌的水里,搅出什么样的风浪。
息靖放下手里的记录,突然一把撕下写着红云飞雪的那一页:“瑞虎,端炭盆过来。”
瑞虎不情不愿地嘟囔:“主子,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您怎么说撕就撕……”
息靖把撕下来的那一页扔进炭盆,确认它烧着了,这才放下心来:“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种把柄只拿在我们手里,对我们来说才是好事,若是知道的人多了,我们反受其害。更何况此事与南振俞、戚夫人有关,出了什么事,必然会牵连母妃,所以日后你也要留心,如果有其他的人发现红云飞雪的秘密,直接做掉。”
瑞虎低下头:“都听主子的。”
“瑞虎,你年长我几岁?”二皇子盯着炭盆里燃烧的余烬,突然发问。
“主子,我今年十九,长主子两岁。主子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两岁。二皇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哦,只是想起来你差不多也到岁数了,想什么时候给你准备弱冠礼,看来还不急。那现在也不早了,你去歇着吧,明天没什么事,陪我到竹苑走走。”
瑞虎应了一声,低着头退出去,把门也给带上了。
息靖走到窗边,把竹帘稍稍掀开一条缝,看着瑞虎拐了个弯,向后院走过去,他轻轻叹了口气,把竹帘放下了。这偌大的后宫,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一个傻子真心待我。
息靖披上一件薄外衣,向着太子的东宫走过去。守门的见是他,连通报都没有通报,就由着他进去了。
太子还没有睡,正在把揉皱了的那团乱麻上添一些无所谓的花纹,见二弟来了,像是做坏事被人抓到一样迅速放下笔:“二弟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下?”
“想找个人一起散步。”
太子立刻去拿自己的外衣:“有心事?刚好我还不想睡,那我们就去走走吧。”
息靖站在门口等他穿好外衣,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太子在后面跟着,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在花园转了一圈,去荷花池转了一圈,一句话都没有说,转累了就各自回自己宫苑内,甚至都没有互相道别。
然而太子本人非常满足,在自己床上躺下,突然笑出了声。
“二弟还是头一回跟我说想出去走走,这也算是跟我亲近一些了吧。”
打擂4
鼓声振聋发聩,最后的四位晋级者在擂台下等待着。岳正骞站在中间,把一见面就开始拌嘴的辛址和顾飞鸟隔开,顾飞鸟没了乐趣,就嘻嘻哈哈扭过头去跟那个之前没有问过名字的小兄弟打招呼:“兄台,你是叫曾楷来着?”
那个小兄弟羞涩地笑笑:“是,没什么本事,误打误撞就到了最后,一会儿对手若是顾兄,顾兄还要手下留情啊。”
顾飞鸟诚实地点点头:“曾兄放心,我绝对手下留情。”
“第一场,挑战者,顾飞鸟,岳正骞。”铜锣被铿然敲响。
顾飞鸟咧开嘴巴,转身要跟岳正骞击掌,岳正骞没有她那么激动,只是温吞地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她掌心:“顾兄弟对我也记得手下留情。”
“岳兄玩笑了,还要岳兄放我一马才是。”
皇帝喝了口茶水,今天还格外高兴:“这个岳正骞看着是个不错的小子,祝馆长,他什么来头你们查过吗?”
那位祝馆长脸隐在重重白纱之下,声音幽幽的:“是之前被除去官职的运州刺史岳有光的儿子。”
“哦?岳有光,我还记得,是前年天寒时赈灾财物发放不及时,导致运州冻毙三十三人的那个。”皇帝皱起眉。
“父皇。”息靖突然接上话,“岳有光一案有一个疑点,至今无人能够做出解释。岳有光后来发出的御寒衣物与棉被,与朝廷派发的不一致,没有朝廷赈灾的标志,然而数目相同,当时岳有光给的解释是御寒衣物出现了问题,所以他自己换了一批。”
皇帝点点头:“靖儿记性不错。”
“据儿臣所知,岳有光绝口不提那批御寒衣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才落得办事不力免除官职回家种地的下场。到现在,那批衣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出了问题,我们还一无所知,那岳有光向来以为官清廉正直著称,看岳正骞也是出落得彬彬有礼,不像是会私吞赈灾财物的人,更何况他也并未私吞。父皇,儿臣对这件事颇有兴趣,如果父皇不介意,儿臣愿意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二皇子在皇帝案几前跪下,皇帝看看自己的儿子,脸色沉下来,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