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息靖正站背着手在一树槐花下等待着,听说顾飞鸟带到了,才转过身来。
看样子是另外那个早早就走了的,顾飞鸟也背着手看着他。一旁的近卫赶紧呵斥:“大胆,见了殿下还不跪拜行礼!”
“好了,瑞虎,这位顾飞鸟想来也不是懂得礼数之人,免了这份辛苦吧。”息靖摆摆手,其他的近卫便退下,只有那个瑞虎还站在原地。息靖一指旁边的石几:“叫你来是我有话问你。你先坐。”
让她坐下,顾飞鸟就过去大大咧咧坐下了,搞得瑞虎在一边想骂她也不是,不骂她也不是。息靖于是也大大咧咧在顾飞鸟对面坐下,拍了拍膝盖:“我想了解一下,你家中还有何人?”
“我?我是个孤儿,我亲爹亲娘不要我,把我扔了,是一个唱曲儿的瞎子收养我,他一辈子也没再娶妻,算起来,就他半个吧。”
息靖眉头微蹙:“哦?按昶乐律法,弃婴是重罪,你的父母还当真是胆大。你现居何处?”
“香客来酒楼,瞎子在那里唱曲儿,我就帮着做点零碎活计。”顾飞鸟的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像是小人走路一般靠近了桌子上的点心,那小人的一条腿正高高抬起,马上就要踩在点心上面了。
息靖看在眼里,只得摇摇头,站起来要走:“罢了,我没什么问题了,瑞虎,给他把点心包起来拿上,送他回家去吧。”
瑞虎一巴掌把顾飞鸟的手打下来,用油纸给她把点心包好,然后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也不知道谢过殿下,真是野猴子。行了,走吧。”
吩咐好手下送走这只野猴子,瑞虎又回到槐树下,见息靖在石几上抚琴,他就老老实实闭嘴等着,等息靖弹完一曲,他才凑过去:“主子,您为什么如此关心那野猴子?看他那样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息靖喝了口茶,把碗递给瑞虎,瑞虎便把茶碗放在一旁。
“今日看他们拳脚的时候,父皇突然说,那顾飞鸟神采飞扬,与年轻时的南振俞有几分神似,我便留心了一下。当时距离擂台太远,我看不真切,便让你把他叫过来。这一见果真是神似,且他那眉眼与我姨母、南振俞将军的夫人还有几分吻合,我便问了她的家世。”
瑞虎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主子,据我所知,南振俞将军与戚夫人并无子嗣。若是有,将军也不必看着致成馆的学子长吁短叹,感慨自己要是有个孩子如何如何。他那些话,我听得耳朵里都生茧。”
“不,若是有呢?只是这孩子因为某种原因,一出生就被扔下,他们一家也绝口不提有这么一个孩子。刚刚顾飞鸟也说了,他是个孤儿,他爹娘不要他。”息靖心思一动,立刻站起,把自己腰上挂着的令牌解下来:“瑞虎,去查,那顾飞鸟自称十五岁,应当没有谎报年龄,不过为了保险,就去查十六年前到十四年前,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全部拿来给我。”
“主子,可你就算是查出来,又能怎么样?那不过是个野猴子,难道您还希望这个猴子帮您扳倒太子,助您即位不成?。”
息靖愣了愣,然后坐回石凳上,刚刚激动的语气此时只剩落寞:“我什么时候,希望过扳倒太子。”
瑞虎赶紧跪下求饶。
“若他身上牵连着什么大事,或许,我能用来扳倒我自己。”息靖低下头,“什么即位不即位的,我从未觉得父皇那把椅子是什么好东西,这宫里那么多人想坐,我想也只有息宁配得上。你看顾飞鸟觉得他是野猴子,觉得他不懂规矩没有礼数,可我当真羡慕他,他能不懂规矩,在我们面前毫无惧色,说明他是自由的。”
“主子……”
“就算顾飞鸟不是姨母的孩子,也当做我的客人,时常备好点心水果招待他来。若是母妃问起,就说听闻他对息宁还有粥饭之恩,想必未来也是父皇面前的红人,先拉拢过来,不是坏事。”
瑞虎低下头领命。
息靖把他扶起来:“瑞虎哥哥,你自小陪在我身边,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今天这些话我才肯说给你听,好吗?”
“瑞虎知道,主子也是瑞虎唯一的主子。如果主子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去查那些怪事异闻了。”
息靖点头,又站回那棵槐树下。
若是这顾飞鸟没有本事进入致成馆,要不要想办法帮他一把?若真是戚夫人家的孩子,怎么算也是自己的堂弟。
不,这种事,那位心地善良知恩图报的太子应该比自己更挂心,那就让太子去吧,也免得母妃责骂自己多事。息靖拈起一片花瓣,在手指间碾碎。
带着皇子赏赐的点心美滋滋回到香客来,顾飞鸟高高兴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蔚紊去了哪里,问老板娘,老板娘也不知道,说是跟着她出去了,再没见回来。老板娘问她今天打得怎么样,小丫头片子一拍胸脯,让老板娘等她轻轻松松拿下第一,老板娘就乐得脸上堆满了褶子,拽着她去后厨让厨子拿出来卤好的凤爪之类的给她吃。
蔚紊回来的时候,顾飞鸟嘴上还叼着半根鸡翅,她跨过俩板凳,跑着过去拽住蔚紊:“瞎子你又疯什么,看不清还出去乱跑,你能找回来真是奇了。”
“是啊,魏先生,莫说长……莫说飞鸟担心你了,我们也放心不下您一个人出去,以后有什么事,您说一声,我们尽量找个陪同的。”老板娘也语重心长起来。
听老板娘这个语气,就知道自己闺女今天打得不错了,蔚紊谢过老板娘,被飞鸟拽着上了楼。关上门,蔚紊第一句就是:“今天带你走的那群是天子近卫,你去见谁了?”
“他们说的好像是二皇子。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人,别的没了,还给我包了点心,你吃吗,还挺甜的。”
蔚紊脸色沉下来:“我不吃息家的东西。你吃吧。以后如果那个二皇子再找你有什么事情,回来以后一五十一告诉我。”
“哦。”顾飞鸟吃着点心,开心得很,这给皇宫里做的点心就是不一般,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无可挑剔,至于蔚紊说了什么话,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打擂3
“接下来的对手会比之前强一些,但也不会强太多,就算是最后跟人家角逐第一,遇到的是较强的对手,你也要留手,知道了吗?”
顾飞鸟把最后一块点心囫囵塞进嘴里,说话的时候都在往外喷饭渣子,看得蔚紊眉头紧锁,但还是强压着耐心听她说。
“我大概能知道最后是谁了,一个叫岳正骞,看上去是个落魄贵族,一身的繁文缛节麻烦死个人,不过倒是好身手,还有一膀子好力气。另一个叫辛址,穿得不男不女,打扮得不人不鬼,举动倒是骚气得很,我今天跟他打平,虽说我们都没有怎么出力,但是他绝对在我和那个岳正骞之上,不知道什么来头。这个辛址,我若是还留手,只怕是绝对打不过他。”
“那也要留手。”蔚紊语气斩钉截铁。
顾飞鸟小声嘀咕一句真麻烦,擦擦嘴回自己房间了。
回自己屋就可以彻底放松下来,顾飞鸟把头发散开,外衣也脱下来,腿一甩把裤子蹬远,只穿着里衣,然后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抱着刚刚被老板娘拿去晒过的被子打了个滚。她今天折腾了一天,在那么吵闹的地方待久了,对自己安静的小房间就格外依恋,实在是有些困倦了。不知道为什么,一闭上眼睛,脑袋里立刻就出现了辛址那张涂得有些过分的脸,比女鬼还女鬼,本来还觉得有点睡意,她几乎是立刻清醒了。
坐在床边,顾飞鸟越想越生气,这个娘们兮兮的辛址好像一开始就冲着自己和岳正骞来的,看样子辛址眼里能当对手的也就是他们两个人,这一点倒是娘们所见略同。突然不经意间一低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多了一条帕子,似乎是什么时候从衣服里掉出来的,可是她向来不用什么帕子,刚刚也把岳正骞给自己擦手的那个拿去洗了,看这艳红的颜色,想来也不是岳正骞会用的。
顾飞鸟把帕子捡起来,仔细查看了一下,结果看着上面绣的辛址二字,差点连手都甩出去不要了。
这是什么时候塞到自己怀里的?他不仅是个变态,看样子还是个流氓。
坐在床边跟那一抹艳红瞪眼半天,顾飞鸟还是跳下来拿起帕子,把帕子展开,除了绣了名字之外,这手帕就是块普通红布,上面什么都没有。顾飞鸟两根手指捏着,把那块帕子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