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是要尽量静养,知道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放心你才叫他跟着的,他不仅不劝着,还主动提出要打雪仗,这不能允许。”息宁这话说的,又讲道理又不讲道理,说着忽然一抬头,风送着云走,刚刚被云挡住的月亮又露出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偏回头去看顾飞鸟,“你还没有去过将军府吧?十五天后,初九那天记得去看看,戚夫人应该也一直等着你呢。”
顾飞鸟看着远方正在出神,整个人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只有睫毛在微微的抖,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息宁一想还有十天呢,也不急于现在告诉她,回头再说一遍也没什么的。他也就安静下来,看着顾飞鸟的侧脸,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感觉这个姑娘长得普通,绝对不难看但也算不得美人,不知是不是天地间辉映着的月光足够温柔,此时看顾飞鸟,息宁心头一软。
顾飞鸟或许是感觉到息宁在看自己,她侧过头来转向息宁,忽然笑了:“我是不是该回致成馆了。好多日子没听先生们絮叨,感觉耳根子太清净,不习惯。”
“先生们给我带过话,马上要开始复习,这几天就可以准备回去了。”息宁收回目光,向另一侧偏了偏脸。
顾飞鸟使劲往息宁那边抻了抻脑袋,故意想看他表情:“哎,那现在致成馆是不是都知道我女扮男装了?”
“先生们不会介意这个。”
“不,我是说,他们都知道太子殿下专门安排自己跟女学生一个校舍哎,听起来是不是就不太像正经人。”顾飞鸟咯咯直乐。
这倒是息宁没有想过的,可是他也不用想这个问题呀,他有点茫然:“谁敢这么说我?”
顾飞鸟顿时哑然,他这理直气壮的叫人窝火,又好像真的是这个道理,人家怎么说也是太子,胆子得大成什么样子才敢传太子的闲话。
“也不会有人敢这么说你的。对于致成馆来说,你是个恩人。如果没有你和岳正骞两个人,致成馆现在或许已经彻底关门,不会有先生教书,也没有人去上学。那些日子祝馆长还要来看你,最后被劝回去了。”
“那倒没事,他已经来过了。”顾飞鸟说完,忽然恍惚了一下。司命来拜访的时候,正是顾飞鸟知道自己生身父母的第二天,时间掐得不可谓不好,他一进来便屏退了所有人,说希望能看一眼顾飞鸟的掌纹。司命这时才坦言相告,当年,在将军府上,有一个贺来的掌命星官。
贺来和昶乐不同,昶乐这边主卜算天运命理的,叫做司,官职由高到低分别是大司命、少司命、星司、卜司、小司,贺来的叫做星官,由高到低则分别叫掌命星官、于梦星官、博罗星官、天靡星官、白星官。虽然名字不同,职责却都差不太多,大司命和掌命星官,都是最有天赋,最善于推演和观星的怪力乱神天才。
在南振俞府上的,正是司命的授业恩师,曾经在贺来最有名的掌命星官。这位掌命星官也差不多是贺来最后一个掌握逆天改命之诀窍的掌命星官,他从他的师父那里学会了,但是从未为任何人改命,于是他活了下来。
“我想,可能从你出生之前,师父就已经推算到戚夫人会生下红云飞雪,于是才会到将军府投名寄住,一直等待你的降生。你出生之后也不是被蔚紊捡到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蔚紊走在路上恰好捡到了你,好巧不巧他就会逆天改命,能够保你活到十几岁不被发现?”司命微微皱眉,“这是一定是师父一开始就算好的,为此,他提前甚至教给了蔚紊如何只为你暂时改命,等待哪一天时机成熟,加在你身上这个扭曲的命运就可以回转,你还是贺来复国最强大的武器。”
“他没有教给你。”
司命点点头:“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逆天改命,师父不传授给我,自然有他的道理。那些年我沉迷钻研新的卜算之法,昶乐的卜算自有一套体系,贺来的占星是天下最强,我融合两国之长,总结出了一套不论是昶乐还是贺来都没有的卜算法。皇帝那时还没有放弃寻找你,于是我根据你的生辰,用这个卜算法推算了你的一生,至今为止,都没有什么偏差。于是我知道,蔚紊活不下来,也不可能将逆天改命之法告诉我,但是你能,于是我来找你。”
“你又是为了什么想要逆天改命?”
“你不问你的一生如何吗?……罢了,若是现在告诉你,也就没有意思了,当做我没有问吧。”司命停顿一下,看着顾飞鸟一脸暴躁又嫌弃的表情,笑了笑,“我命里,会遇到一个人。或许我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再去期待爱情显得有些可笑,但是那个人我只是在梦里一瞥,我便知道这一生,我走不出她的眼睛了。而她会在认识我的第二年死于意外。那之后我不断做噩梦,梦里的她死了无数次,我一直在她身边,然而无论我怎样试图救她,我都改变不了那个结局。”
顾飞鸟心说她这么倒霉是不是你方的人家,但是没有说出口,抿了抿嘴:“所以你想学逆天改命,救救你那到现在还没有正经见过面的老婆?”
“对,我想,至少换我死,保她一世平安顺遂。”
顾飞鸟沉默了。
“我确实没有恶意,我只想救她……求你。”司命说着,撩袍子就要跪。
“不必不必。”顾飞鸟抬手制止他,又挠了挠脸,“我并不打算拒绝你,只是,你知道吗,为别人改命者,没有来生。你们今生有缘,若是来世再见,或许能弥补今生的遗憾。你这一改,便从此不在轮回之中了。”
“我只修今生,不盼来世,能有那么一年,能护她一辈子,就够了。”
这人完全在未来的爱河里淹死了啊,已经成为爱河的水鬼,一点救都没有了。
顾飞鸟轻轻叹口气:“那我便告诉你,蔚紊把那本书藏在了哪里。你去找一找试试,我也不敢确定还在那里,但是我们两个人确实谁都没有动过。你若是找到了,就当是天命允了你。”
那天司命在顾飞鸟病床下磕了三个头,俨然已把顾飞鸟当做了真的恩人。
“顾飞鸟?”
顾飞鸟这才回神,嘿嘿笑了笑缓解尴尬:“哎哎哎,你刚刚说什么?我有点打盹没听见。”
“我……我没说什么,只是看你出神,就叫叫你。想什么呢?”息宁不自然地拿手指刮了一下鼻子。
“没想什么没想什么,你有没有听说祝馆长要辞去馆长之职啊?”顾飞鸟知道他肯定说什么了,可是刚刚真的一个字也没听见,也不好真的追着问他到底说了啥,只能迅速换了个话题缓解尴尬。
“没有,祝馆长在致成馆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顾飞鸟胡乱摆摆手,顺便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堆在息宁身上:“没事了,当我困迷糊了胡言乱语吧。你还要坐会儿吗?我打算回去睡觉。”
息宁摇摇头。
“哈哈哈,那你下□□小心点儿,别在自己家摔断了腿。”顾飞鸟说着,两只手抓住了坐垫,两腿一划拉,打房顶往屋瓦那边划了一下,坐垫成了一个天然的滑雪板,然后就“噌”地一下从瓦片上滑了下去,正准备站起来往下走的息宁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直了,这刚刚才说过不能乱来,现在突然来这出,差点没给他气死。
不过顾飞鸟当然没事,落地稳得像猫一样,站起来一只手甩甩坐垫,另一只手打打身上的雪沫,走出去好多步了,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见息宁还坐在那里,笑嘻嘻招了招手。
息宁捏了捏鼻梁,真的为这个人感到头疼。感觉明天开始就把她撵回致成馆比较好,现在一天天闲着无法无天的,到了致成馆有校规管着,有书本作业压着,她多少还能安分些。
从□□上爬下来,息宁掸掸身上的雪,回了自己房间,躺了下来。
窗户外的光朦朦胧胧的亮,息宁轻轻叹了口气,失眠了。
求亲
在昶乐的西北,在荒漠之外,有一片绿洲,那片绿洲就是昶乐的邻国,叫做拉热。你别看拉热这个名字取得奇怪,它别的地方也奇怪,绿洲多大拉热多大,跟昶乐的边境线也一直是根据沙漠的边缘来定的,你打沙漠走,什么时候脚底下从软乎乎一踩一个坑的沙子慢慢变结实,看着地上有了草了,好,这就有人逮你来了,因为你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