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热的国王这些年心里对昶乐颇有成见,不为别的,拉热在绿洲之上,以养牛羊为主,牛羊要吃草,可你想,拉热国境线靠什么?就靠草地。这些年草是越来越少,牛羊再这么吃下去,能给昶乐吃出一个城来,他们拉热也甭在这里住了,草吃没了变沙子了,拉热国这以后就是昶乐的拉热郡。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当年拉热主动要求以荒漠为界,是仗着当年绿洲大,边边上稀稀拉拉有点草,这样能占点便宜。当年当然是愿意的,也答应了昶乐皇帝说不后悔,结果现在沙漠越来越大了,拉热怎么可能高兴。这都年底了,不种地的国家都这个样,一到了年底一下雪,不知道给牛羊喂什么了,心里就躁得慌,心里一躁得慌,就要闹事。
闹好说啊,闹事还不会吗,但是人家日子都过得好好的,闹谁呢?
拉热的国王看着自己十九岁的儿子,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拉热一般来说都是一个孩子,这是祖上的规矩,因为多一双筷子可能就要饶进去半头羊,吃不起,这个孩子要是夭折了,才能再生一个。这位王子吃牛肉喝羊奶长大,生得高高大大,皮肤黝黑,身膀精壮,是草原上典型的好汉子,是拉热国王的骄傲。看着自个儿这个骄傲,国王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昶乐是不是,有个大公主,今年那个年纪也该嫁人了?”
身边的仆人听了,大概也想了一下国王在说谁:“王,您说的可是昶乐的息秋薇公主?”
“哎,对。是这个名字。”
“这个……王,昶乐跟咱们还不太一样,按本国律法女子十五岁就可以成婚,但是按昶乐的规矩,女子十九岁才能成婚。奴才记得,那位公主如今才十七岁……”
“十七岁可以了,要嫁到我们这里来,我们都嫌大呢。”另一个仆人白对方一眼。
国王沉思片刻,十七岁的新娘子对于拉热来说确实是大了两岁,一般来说这都该有孩子了,但是这毕竟是两国联姻,对方同意,这边得一儿媳妇和一堆嫁妆,如果对方不同意,也会陪给自己一些东西,到时候要什么可就由着自己了,反正是不亏本的买卖,怎么着都是自己赚,国王一拍桌子:“就这样吧。我们去提亲,要么把公主带着陪嫁嫁给我们,要么给我们送来粮食马匹牛羊猪狗。”
一直沉默的王子这个时候抬起头来,规规矩矩鞠了一躬,向着自己爹施礼:“父王,此事儿臣以为不妥。明知道对方公主还未到出嫁年纪,这样贸然去提亲,是否显得刻意……”
国王摆摆手:“中原人吃米面,个子矮小身体纤弱,整日捧着一堆烂纸之乎者也,我们吃牛羊,身高体壮,举国上下无论妇孺个个都是勇士,难道还害怕他们一群酸儒吗?”
王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再说话。
自己的父王不是第一次搞这种事情了,毕竟一到了冬天他就这样,上一次跟南秦那边提亲,提亲之前也没打听,南秦跟拉热一样,也是只有一个年幼的皇子。南秦皇帝没有女儿,但是有一个姐姐没有夫婿。大公主和长公主这都是公主啊,南秦皇帝也知道拉热这边安的什么心,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要不要,跟长公主凑合凑合?
那时候拉热王子才十七,南秦长公主都四十六了,年纪是自己两倍还多,这一听没给拉热王子气死都算是好的。从南秦回来以后,国王老实了一年,今年一入冬,国王又开始按捺不住了。这次虽然知道昶乐的公主十七,不再是阿姨婶子那个年纪的人了,可昶乐的姑娘他也见过,好看归好看,可都是柔柔弱弱的,那个腰那个腿那个胳膊小树苗似的细,上马都费劲,娶了回家还得像呵护小羊羔一样伺候着,实在是不合心意。拉热其实也有不少的美女,都是撸起袖子就敢跟老爷们打架的主,那个可不用人伺候,不知道怎么的,王子也都没瞧上眼。王后为这个头疼好久了,王子现在确实是娶妻的年纪,她这也不行那也不愿意,这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拉热国王才不管那许多,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他是个急性子,一刻也耽误不得,立刻着手安排了人马使臣和向导,一队人带着国王印信,穿过沙漠,要去昶乐提亲。
昶乐历法,十月初九,这天刚好是致成馆的假期,学生们可以回家休息,将军府一大早就派来了管家,马车就在致成馆大门口停着,等顾飞鸟出来。顾飞鸟不习惯被人这么干等着,听管家说已经在门外侯着了,就急急忙忙把致成馆校服换下来,收拾了书本和作业,说了声我走了,这就要跑,被息宁拽着袖子拽住:“等等,不急,先生让抄的书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顾飞鸟点头如捣蒜。
“戚夫人身体不好,如今最亲的人就只有你了,你也多照顾着点儿,多陪她说说话。这几天假期,你可以都住在将军府,毕竟是你家,多习惯习惯。”一边叮嘱着,息宁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来,“今天你生辰,这个是给你的。”
“里面是什么,鸡蛋?”顾飞鸟脸皮厚,张嘴就来。
也就只有她能这么没脸没皮的开这种玩笑,息宁笑了:“行了,别贫了,快去吧,戚夫人应该在家中已经等你好久了。”
顾飞鸟嘻嘻哈哈把盒子拿在手里,说了声多谢殿下,就急急忙忙溜了。
坐上马车,顾飞鸟把息宁给的盒子和她的作业书本装到一起。马车走得不紧不慢,城里的路也平坦,稳稳当当的,顾飞鸟在里面坐着,心情不错。走了没多一会儿,顾飞鸟刚掀开一侧的帘子想看看到哪儿了,这马车就停了下来。现在显然还在街上,两旁都是叫卖的小贩,怎么想也不是这就到了。
“怎么了?”顾飞鸟问。
外面的管家立刻应了一声:“小姐,这边两帮人把路给堵上了,咱们过不去,已经把马车靠路边停了,您稍等。”
顾飞鸟哪跟那些千金小姐一样,你让我在马车里稍等我就稍等,她一掀马车帘子就下了马车,管家赶紧拦着她:“小姐,说不定一会儿这路人家就让出来了,您去马车里等一会就好。”
顾飞鸟摆摆手:“你放心,我就看看。”
挡住顾飞鸟他们马车的,看穿着打扮肯定不是本地人,一辆马车带着十几个骑骆驼的随从,皮肤都黝黑,猜着是打沙漠过来的。对面也是十来号人,每个人都骑着马背着弓,腰上别着刀剑,马上挂着箭囊,这是标准打猎的行头,可是这时候了,也不知道野地里还能有什么可以打。
打猎这一帮为首的,顾飞鸟一看心里就犯了嘀咕,那是个少年,长得算是俊美,一看就觉得挺眼熟的,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想着这人是谁呢,少年旁边的人开口了:“何处的商队,还不快快让开。”
骆驼队这边有个领头的,对面横他更横,说的倒是昶乐官话,可是那个口音听着都馊了,不仔细琢磨听不出来,虽然官话说的稀烂,但是他昂头挺胸气势很足:“我们是从拉热国王派来求亲的使团。”
打猎的少年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求亲?我昶乐没有适龄的公主,请回吧。”
那个口音奇怪的人嘿嘿笑了:“不知您是什么人?昶乐分明就有一位已经十七岁的公主,息秋薇。”
顾飞鸟挑挑眉毛,心里说这群人脑子八成有问题,十七岁在昶乐还不能出嫁,你们气迷心了今年来求亲?
少年忽然一拽缰绳,带着自己的人往路边靠了靠,给骆驼队让出路来。骆驼队也不客气,啥也没说就过去了。少年的跟班不高兴了:“殿下,您怎么能给他们让路。”
“不打猎了,走,跟着他们回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想娶我的妹妹!”少年调转马头,一夹马肚跟上了骆驼队。
妹妹?那这位,想来是息秋薇的孪生哥哥息康了,样貌跟息秋薇不是特别像,但是长得也挺好看的。顾飞鸟听人说过,皇帝五个儿子,息宁息靖在致成馆读书,息康息平在肃将军手下边学习边帮着整顿军队,小儿子息安随母亲在边关戍边,于是在皇城常常能见到的只有息宁息靖,其他三个是很少回来的。如今到了年底了,又赶上十月中旬息康息秋薇的生母黎妃娘娘生辰,息康便早早地回来了,一回来跟母妃皇帝皇后拜见过,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了,便想着去城外的猎场,跟几个手下比试比试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