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摧(54)

作者:摩多森林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先生在纸上写着,底下有人插嘴:“那红颜祸水呢?不也是祸?”

先生写完,回头看着底下坐着的学生们,他向来严厉,学生坐着的样子都挺端正,只有那个顾飞鸟还在托腮不知道看哪儿,先生皱了皱眉,回答了刚刚的问题:“说红颜祸水的时候,都是指天庆王为搏红颜一笑火烧龙山祭坛引得人神共愤。可天庆王之死,是因为他宠爱哪个美人,还是因为他荒淫无道滥杀无辜?是因为妹英想跳祭火舞,还是因为他颠倒律法无视朝纲?这若是在旁的私塾倒也罢了,这里是致成馆,将来,你们有可能回家经商,继承祖产,也有可能入朝为官。就因为你们可能入朝为官,所以老夫必须要讲,毁掉一个大臣的,是大臣自己,毁掉一个国家的,也只能是皇帝自己,昏君佞臣,才是祸。”

先生说完,放下手里的笔,再次环视底下学生的时候,发现连顾飞鸟也坐端正了。

晚饭送到了,顾飞鸟才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把两个饭盒都提到桌子上,息宁收起桌子上的笔砚书本,捏了捏眉心:“明天我要回宫几天处理事情。”

“那我需要跟着吗?”顾飞鸟端着饭盒正要走,听他说话就停下了。

息宁摇摇头:“不。我自己回去。之前的课程你都没有参加,为了能让你跟上后面课程和测验,这段时间先生们要给你补课。现在时间还没有定,要上课的时候先生们会派人直接来这里喊你,这段时间不要乱跑。”

顾飞鸟哦了一声,带着饭回床上吃了。

息宁看着面前的饭盒,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顾飞鸟现在就像一个正经伴读侍卫一样安静听话,比息璋都老实规矩,这让他很不习惯,但是造成这个结果的又正是他本身,息宁自己都觉得自己别扭。前段时间刚刚拿下戛灵山,父皇大有一鼓作气铲除贺来余孽的意思,这次突然召自己回宫,八成也是与贺来余孽有关。对于他们来说铲除贺来余孽好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自然是容不得任何一颗属于前朝的心。之前因为顾飞鸟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息宁总是忽视了她的两个身份,那天她不肯说到底去做了什么,息宁才清楚地认识到,顾飞鸟确实是被夹在了两股势力中间,纵然她哪一边都不想掺和,结果最后也还是两边都不能给她自由,这样的日子,对她也是煎熬。

可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按息璋的说法,香客来的老板或者老板娘,很可能就是父皇安排的暗哨,又或许整个香客来都是父皇一早设计好的,纵然有心放他们父女二人离开,他们又能往哪里跑?当父皇要处死他们父女,谁又能来为他们说话?如果将来他们父女被处死,那自己就是未来杀死她的凶手之一,如果顾飞鸟能够活下来,那自己就是她未来的仇人之一。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息宁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轻松平和地面对顾飞鸟。

息宁在那边盯着饭盒,脑子里心里一样的乱,突然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息宁嘴巴比脑子快,问了一句怎么了。

顾飞鸟没有立刻回答,息宁等了片刻没有回音,正打算去看看,这个时候顾飞鸟才回了一句简短的“没事”。

听那个语气似乎并不平常,息宁又问了一遍:“当真没事?什么掉了?”

“没事没事没事,刚刚饭盒没拿稳,还好就剩最后一口了。”顾飞鸟蹲下来捡起饭盒,去屋外拿扫帚,出了屏风还不忘看一眼息宁那边,看他还没有打开饭盒,笑嘻嘻地说今天的饭挺好吃,让他趁着热乎快尝尝。

看她这个样子应该是真的没事,息宁慢慢打开饭盒,今天的晚饭是烧腊肉和咸芝麻饭,是昶乐东边喜欢的做法,把香料、盐和炒熟的芝麻一起磨碎,和蒸熟的米饭在一起拌一拌,什么菜也不需要配,纯吃咸芝麻饭就足够香。息宁确实没有食欲,听她这么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起了筷子。

把地扫完再回来,顾飞鸟快步走回屏风后,吹了油灯,一头载倒在床上。刚刚那一瞬间,顾飞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惶恐和不安包围了她,现在她倒在床上,用手按着胸口,只觉得胸口在痛,但是那一刹那的痛又让她琢磨不清楚。顾飞鸟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这件事。从她很小的时候,瞎子就告诉她,如果一个人感觉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那么接下来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反过来,如果预感即将有好事,那就未必。她不明白为什么对好事坏事的预感,结果会如此不同,瞎子就笑,说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少会有好事。

顾飞鸟又睁开眼,屏风隐隐透出那边还有一点微弱的光,息宁一直这样,等自己这边吹了油灯,他就把他的油灯挑出来一段,让火弱一些,然后继续看书。顾飞鸟每次躺下都很早,但不是每次都能很快睡着,有时候她就会一直看着那一个亮点,努力听息宁轻了又轻的翻书声。

天刚亮,息宁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了,致成馆大门外,见海和息璋已经在等他了。

“见海公公,这次父皇是为何事召我前去?”上马车之前,息宁不忘问上一句,见海弯了弯腰,声音低了些:“是靖殿下回来了。其他的,陛下倒是没说,许是还有旁的什么要紧事。”

息宁点点头,被息璋扶着上了马车。

今天是放假沐浴的日子,刚在香客来洗完不想再洗了,顾飞鸟就一觉睡到了中午,被送午饭的敲门声喊醒,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擦脸喝水。吃过午饭,顾飞鸟伸了个懒腰,把那一摞新的书本都抱到了桌子上,把跟午饭一起送来的一捧小番茄放在茶盘里,就着小番茄开始看课本。

今天天不是很好,云又厚又重,屋里总是明一阵暗一阵,顾飞鸟想去把门窗都打开,让屋里稍微亮堂一些,可刚把窗户推开一个缝,就听见对面的院子里传来了息秋薇的声音,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能感觉到语气并不愉快。那种不安重新袭来,顾飞鸟把梳妆镜后的短刀拿了出来。房门推开就正对着院门,为了避免被人看到,顾飞鸟从后面的窗户跳了出去。

压低身子沿着院墙溜到门口,顾飞鸟蹲下来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对面息秋薇的院子里,息秋薇正在质问什么人,而作答的那个声音,顾飞鸟一听便听出来了,是辛址。

“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下手,只需要你作为人质,保证我们最终能全身而退。我们安全了,自然会放了你。”

“你们敢在致成馆放肆,你以为拿我作要挟就够全身而退了吗?”

“当然,公主殿下,别忘了,今天是沐浴的日子,大部分巡逻组和教书先生都会回家,现在太子和二皇子都不在这里,是致成馆防备最薄弱的时候。”

“你们想干什么?”

“为富者不仁为官者鄙,我们要血洗致成馆。”

“你们要杀人?你们疯了!”

顾飞鸟皱起眉,又沿着墙角迅速钻回了房间后,从墙头翻了出去。她一路狂奔,连门都不敲,一脚踹开了馆长住的西阁大门。馆长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呆着,所以并没有戴斗笠,顾飞鸟突然踹门进来吓了他一大跳,也来不及去拿斗笠了,跟顾飞鸟对上了眼神。

然而顾飞鸟没有管那么多,声音里都是焦急:“我现在不问致成馆内的贺来人都是谁放进来的,他们现在要血洗致成馆,杀这些学生,告诉我他们一共有多少人,给我侧门后门的钥匙,并且现在立刻马上换好你的衣服去带人来。”

“你命令我?”祝馆长笑了,“你既然怀疑是我把人放进来的,又为什么来向我寻求帮助?”

“这些学生有什么错?纵然是两个王室之间血海深仇,关这些人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因为这种无关的事情白白送命?”

祝馆长伸手一指一边的墙,墙上挂着一串钥匙:“行了行了,去拿吧。我会去给你搬救兵的。”

顾飞鸟瞪了他一眼,抓了墙上的钥匙,楼梯也懒得再爬,直接从楼梯栏杆上翻了下去,一手抓着钥匙串,一手从腰后□□短刀,一刀将那串钥匙劈成两段,然后几乎是狂奔回了校舍,踹开了岳正骞房间的门。

刚洗完澡还没有穿好外衣的岳正骞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刚把嘴张开,钥匙就拍在了他脸上:“别问,回头跟你解释,拿着钥匙去西侧门,把门打开,谁阻止你就把谁直接打倒!我会让其他同学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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