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普通的小姑娘打架,只要是没怎么伤着,那就无妨,谁还没有个磕着碰着的时候,平头百姓的,长辈之间见了面,呵呵一笑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两个小姑娘背后是两个家族,两个家族的代表又是两个朝中重臣,这俩人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从那以后互相挑刺,互相弹劾,渐渐发展到最后两方各自拉帮结派,互相叫板互相较劲,搞得朝中动荡不安,皇帝烦不胜烦,一怒之下把这两帮子人该撤的撤,该打的打,清洗了一大批旧臣,重新选拔了一批优秀的年轻官员,并将问心封为太子妃,史称“洗官”。
讲完了,顾飞鸟也快吃完了,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下筷子:“这又能说明什么?太子璞若是当真给人家送了信,又怎么会轻易毁诺,随便点了一个人来当太子妃,事后也没有给人家任何一个解释,他这个态度猪丞相那边自然会生气。这件事分明就是有人一早就在挑拨,又或者说,应当是这两帮人割据朝堂已久,当时的皇帝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想了一个办法,把他们清理掉而已。要是因为这种事,冤枉两个敢在皇宫里吵架打架的千金大小姐,那可真是叫人替她们委屈了。”
息宁突然笑了,息璋看向他,他才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假装面无表情。
“当然,我不否认这其中有捏造的成分,故事毕竟是故事,但是从这之后,才有了梧桐殿内不许闲谈、必须有人盯着的规矩。现在你知道了,以后殿下再摆生辰宴,就不要一直期待她们打起来了。”息宁都笑了,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息璋干脆到这里就结束了,没再讲顾飞鸟的推断是不是真的。
吃罢了这顿迟来的午饭,毕竟无事,息宁便让息璋回房间休息了,此时得了空闲,又没有旁人,息宁喊住要准备回香客来睡大觉的顾飞鸟:“你等等。之前房间都没有收拾出来,没给你安排在这里的住处,这次趁机会我让他们打扫了一间出来,在璋的房间斜对面,我带你去看看。”
顾飞鸟立刻来了精神。
房间很大,除了住人应有的床啊茶几啊书案啊之类的,在角落里还用屏风圈了一个角,里面是一个浴桶。其他的陈设也都是干净素雅为主,让人挑不出来毛病。顾飞鸟背着手像是检查一样逛了一圈,然后回头冲息宁笑:“今天你一个大小姐都没有留下,偏偏跟我说准备好了我的住处,不合适吧?”
“怎么,这库里难道有你送来的礼物?”息宁挑挑眉毛。
这个时候顾飞鸟才想起来什么,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虽然没见过,但是从外形来说大概是什么动物的蛋,上面点着一个红点儿,看着奇奇怪怪。
“这是什么?”
顾飞鸟一只手把那圆滚滚的东西塞到息宁手里,看息宁盯着那东西的表情有点疑惑,就跟他解释,这是在小孩子过生日的时候会吃的,家境不太好的人家在孩子生日时吃不起那些什么山珍海味,也摆不起什么宴会,但是为了突出这一天比较特别,会给孩子吃这个。虽然只是普通的鸡蛋煮熟了点了个红点儿,但是名字很好听,叫喜蛋,取“喜诞”之意。
“喜诞。”息宁小声跟着重复了一遍,“这名字让我想起来,小的时候二皇弟不喜欢过生辰,就问我为什么人们要庆祝生辰,我就带他去问了母后。母后那天非常郑重地让我们坐在她面前,告诉我们,庆贺生辰,是因为每一个孩子的降生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所以在生辰的这一天,人们聚在一起,为这个人的诞生而感到快乐,为这个人一年一年的成长献上祝福。”
顾飞鸟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歪脑袋:“那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我不是应该被祝贺的孩子吗?”
“你当然是。” 这次回答得不需要思考,随即却又陷入了沉默,息宁抿了抿嘴,“等你什么时候知道了,再把以前没过的补上。”
顾飞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就把喜蛋拿回来,在刀柄上磕开,剥好了给他。两个人就沉默下来,一个小口吃着鸡蛋,一个背着手继续在屋里溜达着看。
息宁给自己倒了杯水,心里感慨鸡蛋这么做实在是噎得慌,直教人怀念孙厨做的蛋羹。
“大小姐们送来的那些礼物最后都怎么处置,像是乐器之类,一般会拿来用吗?不用的话放在哪里?”顾飞鸟突然想起来那个锦缎下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实在是有些眼熟。
“有些吧。之前贺丞之女送的两盒棋子,琢磨得十分精美,我倒还常用。不用的都在梧桐殿那边的库房里,平时也不会动。”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之前憎羽说的,息宁便追问了一句:“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飞鸟摇摇头:“暂时别动比较好。”
以为顾飞鸟还会多说一点那些礼物里有什么问题,没想到这就没了下文,息宁只得放弃,说了一声今天无事可以休息,便回屋看书了。
顾飞鸟趴在息璋窗缝上看了一会,确定他睡了,又去息宁窗上看了一眼,看他正看书看得入神,立刻大摇大摆出了太子宫苑,去了梧桐殿。梧桐殿的小太监当然认得这张让人生气的脸,憋着一肚子火问侍卫大人有什么吩咐。
“把这次礼物的名单,以及库房的钥匙给我。”顾飞鸟亮了一下刚刚给息宁塞喜蛋的时候偷来的令牌。
见到太子令牌,小太监立刻躬身行礼,拿出礼物名单和钥匙递给这位太子派来的侍卫,还很贴心地把人带到了库房门口,生怕有半点不周到,怠慢了这位大人。
露洗冰轮
有太子的令牌,一切都好说,小太监在门外守着,顾飞鸟自己在屋里挑来挑去,满仓库找那个长长的盒子。
仓库说大也不是太大,但绝不能说小,里面整齐地摆了许许多多架子,架子与架子之间大概两个人宽,架子的每一个格子大小都不同,倒是能适应许多奇奇怪怪大小形状的礼物,架子也是按照时间来排列,在架子一侧贴着这一批礼物入库的时间,在仓库门口有一个书架,里面摆着的是过往入库礼物的名册,整个仓库十分规范。为了跟礼物和名册对应起来,每个礼物上面都会放一张红色洒金纸,纸上写着礼物的名字。这些都还算合理,只是礼物并不按照名册上的顺序来摆,而是看哪里的格子大小比较合适,礼物就摆在哪里,这次生辰宴邀请了那么多千金大小姐来,礼物这么一摆也要好几个架子,这可真是难为死人了。
顾飞鸟在一个一个架子上翻来找去,终于看到了那个雕花的细长盒子,上面的纸条写着“露洗冰轮”,看着名字挺唬人的,简单来说就是晚上下露水。顾飞鸟把纸条夹在名册里,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躺着的笛子当真是晶莹剔透,甚至像是有形状的水一般澄净,透过笛子看盒内衬布还看得格外清楚,她把手凑得近了一些,不敢真的碰上,隔着这么一段距离,手也有一种冬天摸冰块的感觉,朦胧的印象告诉她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十分危险,顾飞鸟立刻把盒子合上,拿着东西往外走。
门口等着的小太监看到了,眼睛一亮,十分惊喜地张大了嘴巴:“您这是……殿下回心转意了吗?”
顾飞鸟一看便知小太监定是从这位千金那里得了好处,不置可否,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叮嘱一句不可声张。这一套动作流畅得仿佛一个惯骗,小太监立刻会意,点头如捣蒜,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请大人放心,我一定悄悄的,不跟任何人讲。”
顾飞鸟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然后带着名册和礼物盒扬长而去。
回到太子宫苑,顾飞鸟悄悄把令牌往地上这么一扔,假装是息宁自己不小心掉了,然后去后院牵了马,拿着这个长盒,一路飞奔出了皇宫,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边人走了一会儿,息璋才刚刚睡醒,揉揉眼睛坐起来,越想越不对劲。今天可是为数不多能够按照自己意愿为自己选妃的时候,一般来说,就算是实在没有中意的,也会在一品二品大员中选一个,毕竟好看的千金大小姐那么多,怎么不也应该有个合眼缘的,纵然最后不让人家当太子妃,也是对大臣的一种拉拢和示好。这个息宁就邪门,一开始就看也不看人家,可也没见他平时跟什么人往来密切,不像是有意中人的样子,最后还真就是什么动作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