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我虽今日落拓,然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方今天子圣明,特开恩科取士,正是吾辈报效之时!罢了,罢了,‘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哎,由你去吧。”
韩漠笑了。孔乙己啊,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去高考?就算考上了,人生还有什么前途?
小二也这么想,说:“要我说,您就应了刘老爷,在他家教书挺好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受那一路风寒干什么啊?”
徐秀才道:“诶,这你就不懂了。我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报效圣朝!再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我若此番能中,还算年少的呢!”
李二哥赶紧揶揄道:“对,徐先生还是少年郎,到时候自有官家小姐榜下招亲呢!”全店人都哄笑。
秀才也笑道:“此话切不可教我家娘子听见。她在乡下替我种田养家,这话岂不伤了她的心?不过说起来,当今读书人皆有三愿:一则进士出身,二则修撰国史,三则娶五姓女子为妻。”
店中吃饭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问:“先生要娶姓‘武’的?秀才娘子不就姓‘武’?”全店人哄笑。
李二哥大声道:“他说的是‘五姓七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都是高门大户。秀才若是能娶了这几家的小姐,那可,那可,那可真是日头都打西边出来了!哈哈。”
秀才道:“我已有贤妻,怎会抛妻另娶?第一第二,皆是我之所愿。我这第三愿嘛,乃是出使四方,不辱使命!”众人哄笑,他还想‘被褥食硬’,倒是吃得好,住得好。
搬酒的年轻人放下了酒坛,从里间走了出来,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先生不必挂怀!”秀才笑道拱手:“罗致小哥是徐某第一位知音呐!”罗致拱手:“不敢当!”满店的人都不作声,笑嘻嘻地看他们互相作揖。
罗致冲小二道:“徐先生要吃什么赶紧上,记在我账上!”小二笑道:“好好好!一碗羊汤汤饼,多切葱丝少搁醋!”秀才向罗致道谢。罗致说:“不值什么。”他出门,从一辆牛车上又搬下两坛酒,送进店里。
韩漠想:“真是好人多。”
忽然李二哥站起来:“众位安坐,我得先走一步了!”大家纷纷挽留。李二哥却神色慌张,道:“不了,不了,改天,改天!小二,老规矩,酒钱先记账,回头一块儿结!”说着一溜烟地出了店门。
小二笑着说:“是啦,是啦!不消说得!”回头对众人笑道:“李二嫂最恨喝酒,也奇了,每次二哥一喝酒,李二嫂就有事寻他;二哥也是练出来,隔着三条街就能闻见李二嫂身上的脂粉味。”
刚说完,就听到远远一个女子尖声说道:“不是去喝酒?哄谁呢?说!又灌了多少?”李二哥道:“没,没!咱回家,回家!”女子:“哼!过两日就上长安走了,还不着家!不知道你要干啥!是不是不着家?!”李二哥:“哎呦,哎呦,轻点!”
众人听着都笑。小二招呼掌柜记账,还不能写成酒钱,只能写作饭钱。众人一愣,又哄笑。王六笑得最响。
秀才走到韩漠桌前拱手。韩漠不等他开口就客气地说:“请坐!”秀才道谢,端端正正跪坐下来,又拱手:“在下徐龟蒙,请问小哥高姓?”
韩漠正喝水,忙扭头,一口水喷到地上。
徐秀才关心地问:“兄台,你没事吧。”
韩漠笑着想:“还有人起名叫‘龟’?”
徐秀才没觉得自己名字搞笑,因为龟在唐代是吉祥之物。韩漠不好意思乐得太离谱,跪坐好拱手道:“在下韩漠。”说完,还是盘腿坐了下去。
秀才拱手笑道:“幸会幸会!”
韩漠:“久仰久仰。”
秀才:“?不敢不敢!”
韩漠:“哪里哪里!”
秀才:“?”
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和八个热乎乎的烧饼了端上来。韩漠才知道汤饼原来就是面条,拿过自己那份,一捋袖子开吃。秀才端起碗轻轻吹了一口,吹开热气,羊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他舒服地嗅了一口,大口吃了起来,吃完把嘴一抹。罗致叫小二记他账上。小二笑道:“乡里乡亲的,一碗汤饼也值得记账!说出去笑掉人门牙!我刚才不过是和他耍笑!徐先生,你此去啊,一定一路顺风,一考考个头名!”
满酒店的人都道:“秀才,挣个功名早点回来啊!”
秀才起身,冲父老乡亲一躬到地:“多谢小二哥!多谢父老!在下一定不负厚望!”众人都拱手还礼。秀才起身又冲韩漠点点头,告辞离去。
韩漠吃着饭,滥竽充数地挥挥手,心里无限感慨,这么有人情味的地方!
吃完饭,他扭头进了都督府。
五分钟后,砰!
第5章 结义兄弟1
罗致搬完酒,赶着牛车回家,见韩漠被两个衙役扔了出来,忙跳下车把他扶起来:“兄台,没事吧?”两个衙役骂骂咧咧:“他娘的!大中午的来了个傻小子!”韩漠大叫:“喂!你们太草菅人命了!整整一个部落被灭族了!你们怎么能不管呢!”
衙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叉着腰,用下巴指着他:“就是有这事,也不归咱们管!再说,你一无人证二无物证,连前因后果都稀里糊涂,啥都说不上来还敢告状?”
韩漠:“这……你们应该去查啊!”
衙役们喝道:“快滚快滚!若非看在你是蛮邦野人,未曾开化,大老爷岂能如此轻饶了你?快滚!”韩漠一握拳头冲上去:“你说谁野人?”两个衙役架起他扔到地上,一亮腰刀:“再敢惹事,剁了你!”见把韩漠震住了,两人收刀,骂骂咧咧往衙门里走:“娘的,做梦还他娘的没醒呢吧!”
这句话使韩漠豁然开朗。是梦!肯定是梦!
罗致见他居然笑了,担心他摔傻了,问他没事吧,韩漠拍着身上的土,笑说:“我没事,多谢关心。”
罗致一点头,坐上牛车,挥起鞭子。韩漠忽然眼睛一亮:“嘿,哥们!”
“兄台,你叫我?”
韩漠指着他腰间挂着的一个手机套:“借我用一下?”罗致摘下来给他。韩漠道过谢,抽出手机狂按键,想打电话让老爸救命。手机没电。韩漠叫:“有没有搞错!”罗致关切地看着他抓狂,想帮忙又不知该怎么帮。
……古人怎么会有手机?
……手机壳上还贴着Vivi的大头贴?
韩漠一把抓住罗致:“这女孩呢?这个手机怎么到你手里的?我是说……这玩意是怎么……你认识这‘女子’吗?”
“前几日在下救了这位姑娘。这物件是她答谢我的。我本不想收,但是她说,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我也得谢谢你啊!她人呢?”
罗致的表情有些惋惜:“已经走了。”
“去哪儿了?快带我去找!”
罗致为难:“兄台,不如到舍下一叙。”韩漠才看见他车辕上挂着药,“对不起,对不住。”
罗致请他上车,韩漠怕把人家车压塌,小心翼翼地坐上来,一手死抓着车辕。罗致一边驾车一边抱拳:“在下罗致,无字。还未请教兄台大名。”韩漠腾出手抱了抱拳,又抓住车辕,“我叫韩漠。兄台啊,这个姑娘,没说她去哪儿了吗?”
“她只说要回京城去。”
京城?长安还是北京?她知不知道我们现在什么处境啊?韩漠又问:“她出事了吗?你是怎么救她的?”
“当时我在城外打猎,见到几个汉子追她。蔡姑娘一路逃,一路大喊救命。我看不过眼,便上前喝问。”
韩漠才知道Vivi姓蔡。“什么人追她?”
“自然是强盗。逼良为娼。”
“人贩子?!”
罗致余光看到韩漠差点从车上栽下去,忙伸手把他拽住。韩漠抓着车辕坐稳:“多谢。她的事也多谢你了。”
罗致问:“兄台,蔡姑娘是你何人?”韩漠:“朋友。”罗致很吃惊地看他。韩漠知道他不理解,忙补充说:“朋友的表妹,其实也是我表妹。听你这么说,这丫头还挺倒霉的。”“她执意要走,别遇上祸事才好。”罗致说完,看着韩漠手里的手机。韩漠忙把手机装到套子里,双手还给他。罗致一笑,接过来揣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