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漠看房子快塌了,大喊:“快出来!罗致!快出来!”罗致这才抱着母亲冲出危房,瘫倒在院子里。韩漠扭头就跑,想拦出租车送罗母去医院,跑了一步又停下来:“大夫在哪儿?我去找!”但是罗家离城有四十分钟路程,就算把大夫找来,恐怕也是来不及了。罗致也没回答,抱着母亲大哭。而罗母一动不动,看来已经去世了。
这,这,这太突然了。韩漠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抓着身上的包袱,里面有罗母给他的一双新鞋,眼泪也流了下来。
火渐渐熄灭了。天也渐渐黑了。罗致抱着母亲的遗体,在破败的院落里呆坐了一下午。他的衣服被泪水打湿、风干、又打湿。
当天正是十五,天空中挂着一轮满月,清辉遍洒大地。野外和风阵阵,还有几声鸟儿的鸣叫。韩漠拉着一辆木车从城里回来,车上架着一副薄棺材,一些当地办丧事用的东西,还有一套给罗伯母准备的新衣服,虽然不贵重,起码整洁干净。罗致看了大车一眼,把母亲的遗体抱得紧了。韩漠把车放好,把衣服放到罗致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站在旁边,擦擦脑门上的汗,揉着手上拉车磨出的血泡。
罗致声音沙哑:“有劳大哥了,把棺木卸下来吧。”韩漠忙去办。罗致给母亲整理衣装,才发现母亲戴了二十年的玉簪也不见了。他哭了,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韩漠不敢问,安静地把棺材卸下来。
罗致擦了眼泪,抱起母亲的遗体安放在棺材中,把那封遗书也放进去,又哭了半天,然后合上棺材盖,拿起锤子钉盖板,一下、一下,都像砸在他心上。
韩漠不忍心看他的脸色,低头挖好坟坑,帮忙把罗母草草安葬。没有墓碑,因为韩漠实在没钱了。这些东西还是他卖了马,当了仿古限量版置办的,就差把自己押在当铺了。身后这辆车还是向昨天吃饭的饭店小二借的。
罗致默然,拔出短剑,咔嚓一声把没烧毁的柱子劈成两截,又提起一截,又纵剑一砍,木柱应手剖为两半。他割破自己的手指,用鲜血在木柱截面上写了碑文,立在母亲墓前。
韩漠这才知道,这么把不起眼的匕首居然一把是锋利的短剑!寻常人家怎么会有这种利器呢?
罗致在坟前磕头:“孩儿不孝,暂将娘亲安置在此,等孩儿与父亲相认,再请娘入罗家祖坟。娘一生辛劳,却被宵小之辈所害!……孩儿不能为您报仇,真是不孝!”
韩漠忙问:“伯母不是自尽的吗?”罗致的眼神很吓人:“母亲的发簪都丢了!定是被人所害!我若不杀此人,枉为人子!”韩漠有点小紧张:“你有仇家?”罗致慢慢摇头。韩漠说:“那,那你怎么知道谁是凶手呢?”罗致说不上来,脸色变得煞白。韩漠忙说:“那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放心吧,这混蛋一定会撞到你手上的!”罗致转身冲韩漠跪好。
“你干嘛啊!你快起来。”韩漠吓一跳,忙拉罗致,哪知他居然纹丝不动,肯定是高手!韩漠慌了,松了手后退好几步。
第6章 结义兄弟2
罗致给韩漠叩了几个响头,韩漠赶紧趴在地上给他磕头。罗致制止他:“小弟家徒四壁,这棺椁之费,定是大哥卖马所得。非大哥相助,家母不能入土为安。大哥日后但有差遣,小弟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韩漠看他这么讲理,又叫自己“大哥”,虽然有点突兀吧,但想起《古惑仔》里的郑伊健的形象,感觉顿时良好。“不用,不用,千万别当回事!那马我也不怎么会骑,而且早在和尚庙里饿瘦了。贤弟,节哀顺便吧。”
罗致跪着守灵。韩漠帮不上忙,坐在一边看着,居然就这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浑身又酸又痛,他站起来伸伸懒腰,见罗致整晚没睡,刚想叫他休息一会儿,忽然听到墙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且不止一匹马。韩漠刚探头要看,罗致把他拽到半堵还没倒的土墙后,趴在墙头向外张望。
墙外土坡下是一条尘土连天的南北大路,三匹快马飞驰而来。最前面的一匹马上是一个青色衣服的汉人,背着一个大包袱,看形状包里应该是个盒子。他一边跑,一边不时地回头张望。后面两骑紧追,其中一人摘下弓箭,瞄准前方那人射了一箭。
韩漠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以前看电影里的凶杀镜头恐怖镜头,不痛不痒,没想到现实中遇上这些事,他只觉得害怕。
前方那人中箭,从飞驰的马上摔下来,一连翻了N个跟头,居然还没死。他指着追上来的仇家叫:“你们逼人太甚了!扎克托,我跟你好歹是结拜的兄弟,你,你居然下手害我!”
扎克托收了弓箭,冷笑道:“听我一句,赶快把东西交出来,我给你求情,饶你一命。”那人冷笑:“中了你一箭,难道我还活得了?”另一人道:“夏正,识些时务,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夏正看着他,道:“许成,我敬重你是一条汉子,你居然也如此相逼我吗?”
许成说:“上支下派,我等不敢抗命!快交出来吧。”
“好,既然两位要,尽管拿去!”夏正把包袱解下,向空中一甩。扎克托跳起来去接在手里。
罗致一看,知道这人是一个高手,绝不是一般强盗。
韩漠从头凉到脚。那个许成的声音很耳熟,他好像,好像,好像……就是,他就是杀死古大叔的那个军官……韩漠把头一甩,告诉自己:“做梦!那是梦!看花眼了。大白天撞鬼了。”
扎克托怕夏正下毒,捂着口鼻,解开包裹,打开盒子向下一抖,掉出来一地衣服布料。他先是泄气,然后拔刀一件件割破了看,没有异常,气愤地骂了一句家乡话:“又是假的!”
“西凉人。”罗致低声说。韩漠失声叫道:“不可能。”说完,他赶紧闭嘴。好在坡下的人没看见他们。
夏正大笑:“我去做买卖,难道二位哥哥看上这些女人穿的布料了吗?哈哈,当真好笑!”扎克托瞪着他。许成道:“夏贤弟,兄弟一场,何必为了一包衣料坏了你性命?刚才是你哥哥不对,我也失礼了,在此给你赔罪了。”夏正不领情:“免了,不敢当!”
许成笑道:“既然称兄弟,那就是手足一体。请贤弟把衣服除了,我们还得找找。”夏正大骂:“许成!你……”扎克托跳到他身边,把刀唰唰挥了几下,挑破他衣服靴子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还是没有。夏正重伤,没法还手,只能大骂。扎克托道:“算上你,主母派了十七路使者。我不信你也是障眼法!”他提起宝剑,“贤弟,不是我心狠,实在是咱们弟兄各为其主,哥哥我不敢误事!”
他要给夏正开膛破肚,土墙里的韩漠快吓瘫了,冷汗浸透了衣服。他还以为古代好人多,没想到,没想到……
罗致看不下去了,喊了声住手,纵身跳出,两三下跳到三人面前。见扎克托已经要动手,罗致用短剑向他虚刺一招。扎克托没料到还有埋伏,用刀一挡,跳开数步。罗致稳稳地落地,挡在夏正前边。许成叫:“好身手。”罗致一拱手:“过奖。”
扎克托面目凶恶,盛怒之下更加难看,叫道:“你是何人?”
罗致说:“在下是过路人。两位,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位兄弟已经重伤,两位何必不依不饶,竟要将他剖腹?”
扎克托:“关你甚事?”许成嘿嘿一笑:“公子倒是侠义心肠。不过,不论你是不是真路过,老夫都奉劝你不要管这闲事。”罗致说:“路见不平,岂能袖手旁观?两位,人一死不能复生,还望两位念在兄弟之情,放他一条生路吧。”
扎克托拉开架势:“少废话!既然要管闲事,你也别想活了!”
罗致挥短剑迎敌,但身体始终不离夏正五步以外。
听到打斗声,韩漠壮着胆子站直往外看,见罗致这么仗义神勇,庆幸自己运气比夏正好。
许成坐在马上看着两人相斗,余光一扫,看到土墙上露着韩漠的脑袋,以为他是黄雀在后,抽出一支箭,掐断箭杆,当飞镖一样扬手向韩漠打去。
韩漠只觉得晃眼,罗致一惊,飞身而起,抓住断箭,顺势打到扎克托肩膀上。本来夏正很感激罗致救他,一看罗致这手法却大惊失色,叫:“你是梅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