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晨起初没看见谢尔东,直到被他拦住了去路,才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们做律师的都很喜欢调查别人?”她言词间全是不快。
“冤枉,是沈阿姨告诉我你单位地址的。”谢尔东头脑灵光地搬出了沈母这个救兵。
“我妈?你又对她耍什么花言巧语了?”倪晨立刻警惕起来,她以为她上一次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沈阿姨很关心我们的进展,叫我今天和你一起去你家吃晚饭。走吧,再不去就晚了。”谢尔东说话的表情和语气看上去颇像一个无赖。
倪晨忍了又忍,深吸了一口气后,好脾气地说道:“谢律师,你是听不懂中文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我记得上一次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
“可是我对你颇有好感,想试着处一处。”他厚着脸皮跟在她身后,完了又加了一句,“你母亲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好晚餐了,你总不想她的期待落空吧?”
倪晨的脚步骤然顿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人明显在跟自己装傻,偏她还不好戳破。否则他一状告到沈家那里去,她免不得又要听一顿叨叨。
“谢律师,我说过了,我对你完全没兴趣,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去骚扰我的家人,尤其是我母亲。这一次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但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保证会让你好看。”
倪晨皮笑肉不笑地沉声警告:“不要小看女人的威胁,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品质,唯有一点,那就是说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谢尔东眼下被自己终于能把倪晨拖到沈家的喜悦给淹没,自然无心再计较其他,于是立刻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自作主张。
陆霞看到倪晨和谢尔东能一起回来十分高兴,连带着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昕昕啊,你别一门心思光顾着吃饭啊,多跟尔东聊聊。你们平时工作都忙,见面的时间不多吧?”陆霞注意到女儿用餐期间一声不吭,小声提醒她。
倪晨含糊地应了一声:“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聊的?你们公司里的人啊事啊,这些都是聊天素材啊。”陆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谢尔东这样的青年才俊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怎么自己女儿这么不上心?
谢尔东在为人处世方便的确比倪晨强不少,见她没开口的意愿,忙打圆场:“其实来的路上我们已经聊了挺多了,她大概是饿了,阿姨就让她安安心心吃饭吧。”
他越是这样,就越讨陆霞的喜欢。
倪晨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明显对谢尔东没有什么好感。反倒是谢尔东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失礼。
吃饭期间,谢尔东曾跟着冲进过一趟书房。进去时,沈冲脸上还带着笑意,但出来后神情明显不对劲,就连倪晨都看出来了。她骤然看向谢尔东。
她一直觉得谢尔东有问题。之前突然说要来家里做客,来了后又借口跟沈冲单独相处,这家伙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你刚才跟我父亲说什么了?”离开沈家后,车子行驶了很远一段路程,倪晨才靠边停下,对谢尔东进行盘问。
谢尔东这会儿还在装傻,摊了摊手道:“只是单纯的聊天而已啊,连聊天都不许?”
“少胡说八道,谢尔东,我警告你,不要背着我耍花样。”倪晨蹙着眉,故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谢尔东根本没有被吓唬住,反而笑着道:“你这个人真是很奇怪,平时也不见你回家,父母远在温哥华定居你也没露出特别留恋的样子,结果却在我这里威胁起人来。你是双面人吗?还有,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哪里招你惹你了?我不就是跟你相个亲而已吗?”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倪晨挑眉,蓦然按下中控开关,“下车。”
“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我中途丢下?”
“我有义务要送你回家吗?下车。”倪晨再次强调了“下车”二字。
谢尔东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不给面子,他懒洋洋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而车门刚关上,车子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谢尔东坐上了周宴北的车。他毫不意外地将倪晨数落了一顿,其言辞之激烈,几乎用上了他毕生所学。末了,谢尔东总结了一句:“这女人脾气可真不小。”
周宴北仍是不说话,专心地开着车。
谢尔东才开始转移话题,无奈地说道:“明天中午十二点,沈叔叔会在小区外头的那家餐厅等你,你可别迟到了。”
周宴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紧,良久才问:“他有问我什么吗?”
“怎么没问?不过具体的还是等你明天亲自跟他讲吧。”
沈家宅子。
倪晨和谢尔东一走,气氛又立时安静下来。
晚间气温有所下降,陆霞披着披肩在客厅沙发上打盹,被沈冲轻轻叫醒:“累了就回房休息。”
陆霞清醒了几秒后就再无睡意,她摇摇头,话题又扯到女儿身上:“你看我们昕昕是不是对谢尔东没好感啊?我看他们两个人的交流很少,我很担心。”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昕昕已经长大了,你别总是把她当孩子看,她自有分寸。”
“她能有什么分寸?她在我眼里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反正我就觉着谢尔东这孩子挺好的,对我们昕昕也很照顾。你没瞧出来在饭桌上的时候他一直在偷偷地看昕昕?”陆霞可是好几次亲眼看见谢尔东偷偷打量坐在对面的女儿。
沈冲不想扫妻子的兴,只能跟着点点头。
陆霞又问道:“对了,刚才你跟尔东一起去书房,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我看你脸色都变了。”
“有这么明显吗?”沈冲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是聊了一些我们男人之间的话题。”
他嘴上打趣,心里却不由得想:原来他表现得如此明显?既然连妻子都发现了,那么倪晨也一定察觉到了,她一向都是个敏感的孩子。
听丈夫这么一说,陆霞也跟着紧张起来,轻声嘀咕:“他是不是跟你说了关于昕昕的事情?”
“嗯,是谈了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过并非你想的那样。你就放宽心,别老想着这件事,他们都是大人了。”沈冲望着妻子,踌躇片刻又问,“你还记得阿宴吗?”
“阿宴?”陆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思索片刻后迷茫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记得这个人。
沈冲解释说:“就是小时候在我们家住过的一个孩子,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他来,随口问问罢了。”
这些年,陆霞的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差,很多人、很多事她都已经开始记不清了,丈夫沈冲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大脑,不过她总觉得阿宴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沈家小区外的那个餐厅周宴北还有些印象,是一家开了十几年的家常菜餐厅。次日,他提早半个小时来到店里,这个时候店内还没什么人。
他记得自己以前住在沈家的时候就经常光顾这里。
那时沈昕的父母工作忙,很少有时间兼顾到两个孩子,于是这里成为了他和沈昕解决晚餐的重要基地。
他还记得老板是位已经上了年纪的爷爷,手艺了得。那时他最喜欢老爷爷做的糖醋排骨,可几年过去,餐厅已经被老爷爷的儿子继承,经过重新装修之后焕然一新。
不过十分钟,店门口的“欢迎光临”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宴北一抬头就瞧见了沈冲。沈冲见到周宴北时先是脚步一顿,而后才朝他走去。
沈冲昨日听谢尔东说起的时候还感到惊讶,原来谢尔东跟周宴北居然是朋友,再听闻周宴北已经回国了,他此时的内心说不清是何种滋味。
周宴北是个好孩子,即便是当时寄宿在家里的时候年龄尚小,他也显示出了超出同龄人的稳重。后来周宴北出国了,他们也没再见过,但是如今这个局面,见面反倒不如不见。
“沈叔叔,好久不见,家里最近还好吗?”周宴北起身迎接,却被沈冲按了回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怀心思。
“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听尔东说你才回国没几天?怎么?这次是准备回国发展?”
周宴北笑着摇摇头:“只是回来看一看,还没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