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之心情十分复杂，想说什么还是欲言又止，最终无奈道：“等你有空回家一趟，找个时间跟你爸聊一聊。今天已经晚了，我本来是来拿怜怜的东西的。”
说完林语之就拿起旅行包走了，顾申跟着送到了门口，关门转身之后沉默良久。
流光叼着一代从塑料袋里翻出的零食，放到顾申面前，示意他帮忙打开：“你和他们关系不好吗？”
顾申撕开包装袋，找来一个他自己平时用的盘子，把零食倒进盘子里：“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爷爷去世后我又从了军，除了必要的场合，几乎没怎么和父母相处过。”
零食吃起来脆脆的，不过流光还是觉得有点咯牙：“下次还是多买些薯片好了，我觉得那个好吃些……”她舔了舔唇，不以为意，“我从前也没有家人，倒是不太能体会你的苦恼。”
顾申一愣：“那你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
“天生地养。混沌和灵气造就了我的灵魂，无意识地在世间飘荡了许久，终于在长白山凝聚成形，有一天就从山里走了出来。”流光轻飘飘道，仿佛与她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
天色渐暗，李为先在一通巷子里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普普通通的茶馆前面停下脚。这个茶馆开在巷子深处，门脸又极小，不特别注意都很难发现有这么一处所在。茶馆门上头挂着一块牌子，上面用极其随意的笔触写了三个大字“慕缘堂”，看着就不像出自名家手笔。
李为先没怎么耽搁，直接就进去了。
茶馆里没一个客人，不大的店里就摆了两张桌子，其中一张还被店主人自己给占了。
“你来啦。”店主人正伏案写字，听到李为先进门的动静，头也不抬道。
李为先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沈千帆，又在写你那破字了？再写也成不了人王羲之。”
沈千帆抬头白了他一眼。
此人年纪五十上下，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起来一团和气。不过对着李为先这张嘴，往往就不太能笑出来。
“不是说让我帮你看东西的吗？东西呢？”沈千帆没好气地朝他伸出手。
李为先道：“没带，只是今天特别想你，就来找你聊一聊。”
沈千帆斜眼看他，指了指门口一块木牌，上书“看命算卦按时收费”字样。不过那牌子太小了，以至于李为先进门时都没看到。
“闲聊也收费知道不？我跟你在这啥事不干白聊啊。人家现在心理医生还按照每小时收费呢，我这比心理医生也不差哪儿去。”沈千帆道。
李为先抠抠搜搜的，从裤腰里抠出一张十块的纸币来，摊平后地放到桌上：“够不够？真没钱了，火车上钱包连行李都被人给偷了。”
沈千帆嫌弃地拿手拨弄了一下那钱：“够肯定是不够，不过你先问吧。”
“你知道……应龙鳞晶吗？”李为先压低声音道。
“什么玩意儿？”沈千帆没听清。
“应龙鳞晶！”李为先又重复了一遍，“你这里说话安全吗？”
“你去派/出/所都没我这儿安全！我可是下了禁制的，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只有有缘人能看到我这家茶馆……等下！”沈千帆一个激灵，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了应龙鳞晶？！”
李为先恨不能捂上他的嘴：“小点儿声！”
沈千帆放下纸笔，字也不写了，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整条巷子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几只麻雀在啄路边的草籽。
他关上门，回过身，神情严肃起来。
“传闻里应龙早就灭绝了，虽然偶有鳞晶形成却也不知散落到了何处，找都无从找起。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为先支支吾吾：“我就是偶然听说，觉得这个玩意儿怪厉害的，想知道它有什么用处……”
沈千帆坐回到李为先对面，看了看他：“用处？这东西用处大了去了。应龙乃自古以来第一龙，与天地同寿。鳞晶来自于应龙，却不是每条应龙的鳞甲死后都能形成鳞晶，所以应龙鳞晶从来都是无比稀有。宋代有个道士，跌落山崖后无意中寻到一块鳞晶，发现此物可为药引救人性命，之后写下了一本关于如何使用鳞晶的书。不过除他以外，再没人发现过鳞晶。龙都没了还要屠龙刀有何用？那本书也就被束之高阁了。”
“那……这应龙鳞晶得是十分珍贵了……”李为先听着听着，忽然肉痛。这么好的宝贝，他还没能出手，竟然就叫流光夺了去。一想到与这样的宝物失之交臂，李为先就想扼腕叹息。
沈千帆观察着他的神色，犹疑道：“难道你……”
“什么？不是！我哪有！”李为先急忙否认，“我要是真有还会坐在这儿嘛？”
沈千帆和李为先是老熟人了，两人虽算不上真正的朋友却也认识了许多年，簋市的事情李为先当年还是从他这里知道的。他对李为先还算得上了解，因而也深知其秉性，那是真真无利不起早的主。
于是沈千帆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也是，你要是有的话，也不会和我大张旗鼓在这里聊了，肯定恨不得藏着掖着不叫人知道才好。”
李为先讪笑了两声。他本来是打算带那应龙鳞晶叫沈千帆看上一看的，谁知道半路被人劫了呢？
正讪笑着，忽然一阵风吹了过来，旁边的窗子被吹得晃了一晃。李为先和沈千帆同时抬头看去，窗外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只小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金婆罗
李为先告别了沈千帆，准备回旅馆。路上还见着了一家手工包子店，刚蒸好的包子冒着热气，令李为先有点走不动道。晚上那顿在流光和顾申的逼视下他几乎是食不知味，根本没吃下去多少，也怪不得这会子肚子里开始闹饥荒了。
李为先叫店家给包了两个雪菜猪肉馅的包子，等不及回去了，捧着一个塑料袋，边走就边吃了起来。
越走离他住的旅馆越近，只不过这条路偏僻，幽黄的路灯下只有几个稀疏的人影。路两边都是树，李为先又是贴着墙走，几乎整个人都藏进了阴影里。
刚吃完一个包子，李为先犹未满足，正打算消灭另一个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从上面落下来正好砸在了他手里的包子上。这下可好，塑料袋连着包子一起滚落在地。李为先刚想骂人，抬头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头发在头顶梳了两个髻，上面系着两条橙色的飘带。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为先，嘴角有一点笑意。
“应龙鳞晶？”她的声音童稚未褪，语气却很成熟，“是你说的，我没听错吧？”
光听到前面四个字，李为先的腿就开始打软了。
———
顾申这两天几乎什么都没干，时间全花在教流光如何上网了。流光虽是不笨，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就通，可是要让她用她那有着粉色肉垫的爪子在iPad上面摸来摸去，还要精准触摸，就实在是有些为难了。不过感谢先进的科技催生了语音输入，这样流光就可以在没外人的时候直接语音输入进行网页搜索了。
除了打字，其他流光都学得很快，她甚至在顾申的帮助下申请注册了一个自己的微博，在上面浏览各种实时新闻，甚至还让顾申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作为自己微博的头像。
顾申举着手机给她拍照，怎么拍都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流光最喜欢的还是iPad上面有个叫“切水果”的游戏，尽管顾申说这个游戏已经过时了，不过流光还是觉得这可能是目前为止对猫身的她而言比较友好的游戏了。至少她用肉垫就能玩。
就这么玩了两天，临去见和斌的前一天晚上，顾申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在一个极深极黑的地方，盘腿而坐。旁边有一个人拎了一只酒壶，一边饮酒一边叹气。
“何必呢？世间种种终将成灰，哪怕你执念再深，也抵不过这宿命啊。”那个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顾申听到“自己”说：“我只是想找到我该找的东西。”
“哼，那东西早就不知散落到哪个犄角旮旯，也不知被哪路人马捡了去，你想找就能找到了？”那个人道。
“一世找不到，我就再找一世，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总有找到的那天。”“顾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