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先是谁？修道几十年虽然没把道之一字给修明白了，道门底下那些弯弯绕的灰色地带却了解得一清二楚，当然也知道簋市开启的时间和进去的方法，于是他算好了时间就坐车来北京了。
可是谁能想到他李为先一个比猴还精的人能在火车上睡觉的时候被人偷了呢？行李和钱包都被扫荡一空，也就只有贴身携带的鳞晶大概被当作了一块破石头才得以留存。
下了火车，又正遇上接朋友的顾怜。他一眼看出这个小姑娘周身有清贵之气，必是不凡之人，便刻意接近讨好拉近关系。果然顾怜热情外向无甚防人之心，不仅帮他报了警还好心给他找了住的地方。他有心卖弄自己的本事，顾怜又对风水一事十分感兴趣，这可不就一拍即合聊到一处了嘛。
只是谁知道这顾怜竟然是顾申的妹妹呢？
流年不利，真真是流年不利。
李为先在心里直叹气。
“李道长这些日子过得好呀。”流光慢悠悠地开口，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李为先赶忙陪笑道。
“应龙鳞晶可是不出世的宝物，李道长得了这样的东西，还说过得不好？”流光道。
顾申坐在驾驶座，流光站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两者同时看着坐在后座的李为先，直把他看了个冷汗直流。
李为先干笑着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是小人该死，手贱，不是自己的东西那就不该动。流光小姐，你看我这刚来北京就把钱包行李都弄丢了，也算是报应了，能不能饶小人这一回？”
李为先把姿态放得极低，流光却懒得搭理他：“别废话，不要把我当成刘衍糊弄，东西呢？”
李为先慢慢吞吞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石头，顾申替流光接了过去。
流光瞥了一眼那石头，又转头对李为先道：“你道术低微，应龙鳞晶应该不听你使唤吧。说说你带着它来北京做什么？”
李为先见识过流光的厉害，哪里还敢隐瞒，一五一十把打算来簋市做交易的事儿给招了。
顾申听了不禁好奇：“竟然还有那种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为先嘿嘿笑了：“那簋市的存在由来已久，据说几百年前就有道士私下在那里交易了。而且过往买卖的也不只是道士，只要有道行的，不管是妖还是精怪，都可以在簋市交换自己想要的物品。那里也是游离于三界之外的一处所在，三界之内的所有消息都在簋市汇集，在这里你可以打听到任何秘密，只要你有东西可以换。”
“那你要怎么进去呢？”顾申问。
“这就是老汉好不容易得知的秘法了。”李为先笑眯眯道，“不过如果流光小姐想去的话，老汉愿意随时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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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对簋市倒是没什么兴趣，她斜斜睨了李为先一眼，“鳞晶既然给了我，你在北京应该也无事可做。接下来可是打算打道回府？”
李为先眼珠子转了一转：“本来是要回去，不过流光小姐要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
流光只笑不语，嘴角的胡子翘了起来。
李为先何等精明，立刻道：“那小道便先留下，任凭流光小姐差遣。”
笑话，他本也没打算走。好不容易来北京一趟，不仅丢了钱包行李，应龙鳞晶也被流光夺走，这趟要是没有收获，他连车费都没处报销。再说北京地大物博，什么样的人没有，吃个饭都能叫他碰上一个身缠红光的，还怕待在这里没生意做？
流光又岂看不出李为先的打算，不过她也不挑破，示意他可以走了。
顾申送李为先下车，关上车门后叫停了他：“李道长。”
“顾小哥有什么事？”李为先满脸堆笑，他看出这流光似乎与顾申关系不一般，故也不敢得罪。
“李道长的确是个有真本事的人。”顾申笑道，“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初出茅庐的，容易被人怂恿。要是和道长说了什么胡话，道长可千万别信。”
这是在警告自己呢。
李为先笑得更谄媚了：“哪里哪里，令妹冰雪聪明一点就透，老汉跟你保证绝不会眼看着令妹吃亏的。”
顾申点点头：“道长慢走。”
目送着李为先越走越远，顾申嘴角的笑意渐渐没了，转身进了车子。
一直待在车里的流光舒展了一下身子，舒舒服服地趴在了副驾驶座上，也不问他和李为先说了什么，只道：“李为先这个人，有点小聪明，也确实有点修道之人的天分。他之前看着那个中年女人所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偷摸拐骗他可能都沾一点，不过真让他做什么大坏事，他也是做不出来的。”
顾申发动了汽车，听到这话笑了笑：“我主要是担心我那个妹妹。她从小好奇心就重，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非常上心。我怕她被李为先勾起了兴趣，接下来不知道能做出什么荒唐事呢。”
“我倒觉得你妹妹一片赤子之心，天真一派，说话也都直言不讳，是个有趣的妙人。”流光道，她已经忘了是顾怜提议带她去打疫苗的了。
顾申抿嘴笑了：“从小到大，不管在家还是在学校，父母同学老师都当她是个混世魔王。她要是知道你这么评价她，指不定能高兴成什么样。”
流光翘了翘尾巴，觉得顾申应该是在夸自己，毕竟她从来看人的眼光都很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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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回家，到了门口顾申掏出钥匙，刚伸进锁孔拧了一下门就开了。顾申愣了愣，示意流光不要说话。推开门，果然客厅开着大灯，顾怜的旅行包就放在客厅中间的地上。
顾申一手抱着流光，一手提满了装着玩具和零食的塑料袋，慢慢走了进来。
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保养得很好。她一听到门响就朝玄关看了过来，和顾申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妈。”顾申放下袋子，“你来也不说一声。”
林语之的眼神先是落在顾申身上，然后又慢慢滑落到他怀中的流光身上。她眉头轻敛，不过还是笑着道：“我来我自己儿子家里怎么了？还得提前知会你？难不成还有什么连我都见不得的事儿？”
这可真是顾怜亲妈，两人说话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流光眨眨眼。
顾申没说什么，将流光放到了地上。流光找了个角落里乖巧地趴着，尽量显示出一只正常猫咪该有的样子。
“你竟然会养猫？”林语之奇道。
顾申淡定回应：“路上捡的，觉得怪可怜的，就养着了。”
林语之打量他许久，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不过最终什么也没找到。她叹了口气：“你还是去长白山了，是不是？”
从瞒着父母陪和彦去长白山的时候，顾申就想着他们有一天可能会知道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林语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顾申是她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就多灾多难，幸亏他爷爷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个算命先生救了他，给他一枚符咒带着，还留下了一句交代的话，那就是不要去极寒极北之地，否则性命堪忧。
林语之一直记着。后来顾申的父亲顾霖工作调动，他们夫妻二人愈加忙碌，加上顾怜那时刚刚出生，实在照顾不过来了，只好把已经退休在家的爷爷给请了过来，小时候的顾申几乎都是依赖爷爷照料的。等到他长大成人，顾霖又想方设法的将他送去南方当兵，转眼又过了许多年。
本来以为这下是万无一失了，没想到这退伍之后，家里都准备安排顾申成家立业了，他居然还真就去了长白山。
“要不是我想着问了和彦的妈妈一句，你是不是还要接着瞒我们啊？”林语之叹道。
顾申的反应十分平静：“妈，您和爸不也有许多事瞒着我和顾怜吗？小时候你们早出晚归忙于工作，一天都抽不出空跟我们说句话，问你们到底在忙什么你们也不说，到现在也还是这样。”
林语之闻言一惊：“你……听谁说了什么？”
“没听谁说。”顾申道，“妈，我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就像达摩克里斯之剑，在我头顶悬了这么多年，我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了，这趟陪和彦去长白山，我不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