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叹了口气，将酒壶里的酒尽数饮下，没再说话了。
顾申惊醒，梦已忘了大半。推门出去，发现流光已经醒来，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往外看。
“你醒了？”听到动静，流光回头道。
顾申给流光接了碗水，放在桌子上。流光轻巧地跳了上来，姿态优雅地去舔那碗里的水。
“我又做了一个梦。”顾申道，他眉目间有点迷茫。
流光抬眼看他：“梦到什么了？”
昨晚那个梦顾申现在已经只记得个大概，于是他艰难的组织着语言：“我好像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跟一个人说话。而且，我好像……在找一个东西，要花很长很长时间去找。”
流光坐在了他手边，尾巴收了起来，歪着头道：“很黑的地方？”
“嗯。”顾申沿着桌子坐下来，“是那种绝对意义上的黑，一丝光线也没有的感觉。”
绝对的黑？流光想了想：“难不成是地底？”
“可是上方好像有云气浮动，不像是实心的。”顾申摇了摇头。
“你记得你要找什么吗？”流光问。
顾申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仔细回想了一下：“说不清……只觉得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的神色有些许迷离，仿佛整个人还如坠梦中。流光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就在这个时候，顾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刚拿起来按下接听键，就听到和彦喜气洋洋的声音从那一头传了过来。
“顾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表叔刚刚能正常说话啦！”
———
和斌早就醒了，只不过一直浑浑噩噩不能正常交流，偶尔说话也只是重复自己在珠峰上的遭遇。医生护士们能做的检查都做了，就是没查出哪儿有毛病。没办法，和家人只好把他接到跟自家有合作的私立医院，想着慢慢疗养。
没人能想到和斌会突然恢复正常，就连和老太爷也想不到，他本来还指着流光能给他想办法呢，谁曾想看护的护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全家人都惊喜的不得了。尤其是和斌的亲妈，都快喜极而泣了。
于是和老太爷立即叫和彦通知了流光。
等到流光和顾申赶到病房，看到的正是一派母慈子孝的情景——和斌倚着床坐着，和彦的小姑奶奶在一旁给他削着苹果，和老太爷也坐在床边，似乎正和他说着话。
一见流光，和老太爷立马站了起来，和斌也转头看向门口。
“流光小姐。”和老太爷招呼道。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在和立诚的眼色下，几个无关紧要的小辈纷纷退了出去，和彦梗着脖子硬是不走，和立诚也无可奈何，只得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默许他留下来。
大概是之前已经听说了流光的事情，和斌的眼神里没有太多诧异，只是礼貌地问道：“这……就是流光小姐？”
顾申同长辈们打完招呼，将流光放了下来。
流光跳到床上，与坐着的和斌对视。
这个和斌倒是与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听和彦说，和斌三十来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经验丰富的登山运动员。要知道登山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动，因而流光一直以为和斌是个体格过人肌肉紧实的大汉。不过眼前这个和斌看着倒没有那么夸张，身上虽然有运动过的痕迹，但是骨子里却透出一股儒雅的气质。
流光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废话，直切主题：“他们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路上和彦已经跟他们通过电话，大致交代了和斌醒来以后的事情。和斌对于昏睡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不记得自己在睡梦中叫过“簪”字的事。
和斌见这只跳上床的小猫突然开口，也不见太过吃惊，点头道：“当时我得了高反，因为缺氧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争吵，然后就后事不知了。”
“那你记得他们在吵什么吗？”流光问道。
和斌蹙眉，记忆似乎又回到了在珠峰上出事的那一天。
那时他们刚刚离开二号营地不久，因为他犯了高反，才不得不将脚步暂时停顿下来。和斌留在帐篷中吸氧，徐江在外面试图用手持电台联系留在前进营地的那个藏族女医生，想找人帮忙把和斌送下去，可是没了和斌他们还能不能前进，徐江心里其实也没底。电台的信号不知为何很不好，徐江似乎一直没连接上，在外面徘徊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江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是登山向导的领队，一个叫索多的藏族小伙子。他们似乎有所争执，徐江好像在外面茫茫的雪地中发现了什么，而索多却在阻止他。
“金婆罗！那是金婆罗！你不能带走它，不然我们整个团队都会受到诅咒的！”索多的汉语说得不是十分流畅，眉眼中已透出急色来。可是徐江似乎对他所害怕的事情并不在意，于是两个人甚至开始争夺起来。
帐篷里乱成一团，徐江的学生和其他几个向导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想上去把两人拉开，但是徐江却突然举起了右手。
“这将是我们这趟最伟大的发现！我一定要把它带回去……”
徐江话音刚落，一道疾风撕裂了帐顶，和斌只看见那裂开的缝隙里露出了漆黑的天空，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金婆罗？”流光皱眉。
“不错。”和斌点头道，“醒来后我也查了许多资料，这金婆罗又叫金波罗花，乃是佛教传说中的一种圣物。传闻当日释迦摩尼于灵鹫山说法，手中拿的就是金波罗花，‘拈花一笑’的典故也是正出于此。想来大概是徐江无意中发现了一朵花，而信仰佛教的索多又将它认作了金波罗花，才会有诅咒的说法。”
流光听了之后动也不动，低声呢喃：“金波罗花……”然后她又抬头道，“你可知道那花长什么样子？”
和斌失笑摇头：“那只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我也没有见过。就是徐江手里那枝我亦没能看清，只
觉得好像确实有一点金光闪过。
流光看了他一会儿，两只眼睛在和斌那张含笑的脸上逡巡了一遍，才轻轻巧巧地从床上跳到了顾申的怀里——她现在已经非常熟悉这个位置，并且有种把顾申当成坐驾的趋势。
“走吧。”她对顾申道。
和老太爷忙道：“流光小姐，我们中午备了宴还在那家张生小记，你看……”
“人不是已经醒了么？而且看着也没什么大事，我就先走了。”流光示意顾申可以走了。
和老太爷本来还想好好招待流光一番，虽然和斌这次是自己醒过来的，不过流光毕竟还是他祖上的救命恩人，他哪里敢怠慢。
“可是这宴都已经提前备下了……”和立诚为难道。
“那就连菜带汤直接送到顾申家里吧。”流光头也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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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申带着流光回到了车上，流光一反常态，一上车就一言不发地跳到了后座。顾申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流光从嗓子里溢出了一声略显痛苦的呻/吟。
“你没事吧？”顾申问道。
流光整个身体都蜷曲在后座上，尾巴也被抱在了四只爪子中间，闭着眼睛好像在忍受着什么。
“我……我好像要……恢复人形了……”
之前她魂力太弱只能屈居猫身，但是顾申每天都以自己的血喂养她，短短几天已经让她魂力见长，竟然这么快就能让她暂时以原身示人了。
顾申毫无防备，也不知该如何做，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后座上已经是浑身赤/裸/一丝/不挂的流光了。他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然后迅速从座椅下方抽出一条毯子来，把流光从头到脚整个都给盖住。
流光看到了他的慌乱，有些想笑，却有气无力。
她虽能暂时变回原身，但是却极为消耗魂力，而且随时都可能恢复原样。
一阵无言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
过了好一会儿，流光才有了说话的力气，她把毯子从头上扯下来，轻声道：“我可能需要几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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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来顾申从没遇上过这么尴尬的事情，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竟然在商场里逛起了女装区。女装也就算了，他还跑到了卖女士内衣的地方，为了防止被人当作是变态，他几乎没时间去挑选，随手抓了一大堆就都拿去结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