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臻站在一旁,呼吸急促,下意识攥紧了右手,掌心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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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弋维持侧躺的姿势早已超过十分钟,肩膀有些发僵,趁鼹鼠崽子们睡得香甜,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刚刚平躺过来,林予臻突然翻过身,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握上他的小臂,胸口急剧地起伏了两下,蹙眉低声道:“妈……”
那一声又低又轻,既不是撒娇,也不是求助,只有说不清的压抑难过。
江弋:“……”
他低头望了眼那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握不放的手,犹豫一下,轻轻用自己的手背碰了碰林予臻的,安抚道:“我在,没事。”
——不成想,林予臻得到回应的瞬间,立时惊恐地抽回了手。他猛然睁开眼睛,腿上的动作比神志更快一步——江弋完全没有防备,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林予臻的动作,身上的痛感瞬间炸开,整个人被林予臻毫无保留的力道踹下床去。
江弋:“…………”
林予臻急促地喘息了两声,额间渗出冷汗,缓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渐渐回笼,发现自己原本向左侧身的躺位变成了平摊。
不仅如此,身下的床铺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单人床,躺在右侧的江弋不见了踪影。
林予臻意识到不妙,缓缓向右下方看去:“……”
五根修长手指撑上床沿,江弋锐意逼人的脸缓缓出现,微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刚才那一下踢得着实甚重,林予臻的右腿还在隐隐发麻,这会儿与江弋四目相对,自知理亏,尴尬地向左侧移了移,道:“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江弋站直,面无表情道:“没有。”
林予臻沉默须臾,翻身下了床,走到江弋身边:“你睡吧,我盯着。”
江弋道:“没多久,你睡。”
林予臻轻轻摇了摇头,方才梦中的影像在脑海中来回打转,也不可能睡得着了。
母亲去世那天的还原场景不是第一次梦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排解,只是,梦中的母亲为什么会是1号副本中乌莎母亲的模样?
虽然他身处意识催眠构造出的副本之中,但刚才的梦那样熟悉和还原,不太可能是受催眠操纵。
江弋见他垂眸不语,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语气:“做噩梦了?”
林予臻喉咙轻轻滚动一下,应了一声。
江弋望着他发白的嘴唇和半垂的眼睫,抬手帮他理了下额前压乱的黑发,道:“别怕,我在。”
林予臻有些讶异地抬头,刚好撞进江弋漆黑的眼瞳。那双眼睛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域,暗光浮动中,映出另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眸。
林予臻略感不适应地别开目光,仓促道:“你赶紧去睡……说了我盯着就好。”
江弋淡淡笑道:“我歇好了。”
两人僵持间,门外传来熟悉的吼叫:“天明了!起来干活!”
“……”这下无需再互相谦让。
吼声响起的第一时刻,两人便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以最快的速度将三只鼹鼠幼崽拎起。江弋捏住了其中两只的耳朵,林予臻则堵住了剩下一只的嘴。
没有哭声响起的育儿室,食人花照旧安分地垂着头。警报解除,两人不约而同地瞄上了那株比种植园细小不少的绿色藤蔓。
前一日,售卖果泥的花裙子鼹鼠确实忘记了把玻璃瓶还给他们,但趁着下一名顾客递上根茎汁液、花裙子鼹鼠转过身向桶里倒的时候,他们已将瓶子拿回。现在,这只玻璃瓶摆到了“育儿花”旁边。
两名专业育儿师牵起了两条布满细刺的侧根,用力相互刮擦一下,粗糙的表皮顷刻破裂,流淌出青绿的汁水。
受到侵犯的食人花明显颤动了一下,紫色的花朵微微抬了一下头,又无力地垂下——很遗憾,它的粘液攻击似乎并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动,细弱的根茎也无法像种植园里的巨大植株一样抵御威胁。绿色的汁液一滴滴掉落进下面的瓶中,接了很少一部分,两人停止了对它的剥削。
江弋拎起瓶子:“可以了。”
两人向种植园的方向进发。
时候还早,到达种植园门口时,集市还没有开始,他们轻车熟路地来到花裙子鼹鼠的住处,叩响了枯木上那扇圆圆的门。
“谁呀,这么早?”花裙子鼹鼠咕哝着拉开了木门,看清门外来人,面色一绿,紧接着就要拍上大门,“你们还敢来?!”
“很抱歉,这位女士,”江弋堵着木门,不卑不亢道,“上次,我的冲动行为可能造成了一些误会,但事实上,我们对您并没有那种意思。所以今早特意带了礼物来道歉。”
花裙子鼹鼠拧着眉头,看了眼江弋手上的玻璃瓶,脸上神情切换几次,最终不太高兴地:“你们的诚意只有这么一点?”
“当然不是,”江弋镇定自若道,“这些是我们今早刚刚收集到的——考虑到这样的解释不适合在集市上公开发表,我们特意在集市开始前赶来,您收下这份薄礼,就代表接受我们的歉意,之后我们再回到种植园继续采集。”
鼹鼠盯着他手中的玻璃瓶,脸上现出纠结,内心作了一番挣扎,还是敌不过对这份礼物的喜爱,哼了一声,道:“好吧,看在你们的诚意上,就先收下好了——东西给我,在外面等着。”
说着一把夺过瓶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予臻&江弋:“……”
……她之前两次为什么都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第59章
花裙子鼹鼠倒完这点汁液,拿着瓶子出来了:“希望你们今天也不会让我失望。”
“没问题。”江弋道,“其实,我们甚至想采集出双倍的汁液——只是受限于缺少多余的容器。”
鼹鼠的眼睛一亮:“等着,我去给你们拿。”说着便匆匆忙忙跑了进去,很快拿出了一只比他们手上小一号的玻璃瓶。
“非常感谢,”江弋接过这只瓶子,说,“您家中还有多余的吗?比这只更小一些的也可以。”
花裙子鼹鼠对这个请求感到疑惑:“……你们收集得了这么多?”
“当然,女士,”江弋彬彬有礼道,“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
胖胖的鼹鼠傻傻地相信了这个说辞,没有犹豫地回到房间里,取出两只小巧可爱的玻璃瓶,愉悦地感慨一通:“像你们这样能干的年轻人可真不多啦!真是比那些懒汉强千百倍!他们就喜欢在种植园外围采些没用的东西,养的一身懒肉!呸!”
江弋微笑地道了谢,和林予臻拿着四只大小不一的空玻璃瓶,返回种植园内。
林予臻在入口前披上了一件淡黄色雨衣,然后又将江弋那件展开,罩在这件雨衣之外。
“一会儿就辛苦你了。”江弋对他道。
昨晚先是让江弋守了整晚,然后又将人一脚踹下床,林予臻于心有愧,这种强度较大的体力活也就主动包揽了,只是对这种过于和谐的相处方式仍感到略微的不适应:“……应该的。”
两人经过种植园最外层的荧光根系时,江弋打开其中一只玻璃瓶的封盖,让瓶身与地面平行,这样拿着走到荧光根系的另一端,才将瓶盖重新封上。透明的玻璃瓶内像装进了一把细碎的金箔,在黑暗环境中发出隐隐微光。
收好这只瓶子,他们加快了行进速度,比昨日提早来到了绿色藤蔓的领地前。
他们发现,昨日被采集过汁液的两根藤蔓居然有了明显变化,不是被利刺刮破的位置留下了清晰的痕迹,而是产生了明显的萎缩——没错,它们昨天的个头和其他藤蔓并没有明显差别,而今天,居然变细变短了足足数倍!如果不是对它们的位置留有印象,他们甚至可能注意不到这两根过于袖珍的小绿须须。
“难怪花鼹鼠会这么看重食人花的根茎汁液。”江弋若有所思。
林予臻脱下沾满看不到的微小颗粒的外层雨衣,将它放在一旁,远离藤蔓的攻击范围,内层的雨衣则以昨天探索出的方式在地面铺展开。
他试着先将手伸进前方的界线,藤蔓没有动,又试着迈进一步,仍然没有触发攻击。
很好,这说明他们的猜想没有问题。
侧身对望间,江弋弯起眼角,对林予臻点了下头,林予臻直接买进藤蔓区域,抓了两根常人胳膊几倍粗的枝蔓,互相刺破,绿色的汁水奔涌而出,大量流入准备好的空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