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颔首,“韩姑娘。”
青鸾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叫她。
差一点忘了自己姓韩这件事……
“小庄从前总提到你。”
真的吗?青鸾瞟了眼哥哥的神色,卫庄显然放松了很多,只是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哥哥提到我什么?”
“他说你很乖,”盖聂装作没看到卫庄暗中递来的警告眼神,毫不留情地揭师弟的老底:“他特别想你和伯母,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念叨。”
呃……虽然事情可能真的是这样,但青鸾总觉得他的描述有点……怪怪的。
次日朝堂之上,李斯再次发难。
“今日已是第五日,不知王上是否抓住了刺杀我秦国使臣的凶手?”
韩王追问姬无夜,姬无夜多日搜寻无果,只能用“即将抓获”搪塞。
身为一国使臣的李斯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无能”二字一出,直羞得群臣无地自容。
“李大人有所不知,”韩非负手走到李斯身前:“姬将军夙兴夜寐,其实早已将凶手捉拿归案了。”
韩王大喜:“此言当真?”
姬无夜无端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当着百官的面却拒绝不得,只能勉强应下。
心里想的却是:他何时将天泽捉获了?
只是既然已经承认,就得交出人去。实在不行,让那个臭小子易容成天泽的模样,将人交给李斯算了。反正他鬼点子多,总会逃出来的。人在交给秦国使臣之后逃脱,可就怪不到韩国头上了。
“不知父王可还记得,之前夜闯王宫的焰灵姬?此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我禁军,闯我王宫,更是天泽的心腹手下。不过姬将军部署精心,早已将其捉拿归案。姬将军,是不是?”
姬无夜无法,只得咬牙切齿地承认:“不错。”
好个韩非,竟然早早就算计好了!现在将焰灵姬交出去,岂不是让他前功尽弃?
最终韩王下旨,将焰灵姬交由使臣李斯带回韩国。
姬无夜、白亦非等人虽有不满,但夜幕终究不敢明着忤逆韩王,只能妥协。
紫兰轩内,紫女为韩非斟好了酒,问道:“把刺杀秦使的罪责全部推给焰灵姬?公子如何确定,姬无夜和血衣侯会帮你这个忙?”
“他们不得不替我圆谎。在秦军的铁蹄面前,韩国无论王公贵族还是朝中重臣,都承担不起割让国土这个重责。”
卫庄靠在屏风上,追问:“你怎么确定李斯会答应这个条件?”
“他必须答应,这是我给他的筹码。”韩非抿了口酒,继续道:“这是他第一次代表秦国出使。如果没有焰灵姬,他此次出使将会一无所获。强悍如秦,也不敢贸然开战。如果外交最终演变为战争,代表着出使的失败,李斯的仕途也就到此结束了。”
卫庄了然:“这是一个人情,更是一桩交易。”
“卫庄兄所言不错,”韩非摇晃着酒杯,笑道:“我为李斯指明了一条出路,作为回礼,他必须接受这个明显不对等的交易。”
“什么交易?”
韩非想到了那个身为一国之君却孤身入韩的白衣男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未来会成为新的天下霸主。
“一条通向仕途顶点的出路。”
顶点?卫庄挑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要他投靠嬴政?”
“这是一招险棋,但他一定会走,因为回报足够高。”
一阵见血指症结,政鸾默契初彰显
嬴政与韩非对坐饮茶。
李斯接受了韩非指给他的出路——从效忠文信侯吕不韦改为效忠秦王。
这确实是一条可以通向他仕途顶点的捷径,尽管这条路上布满了层层荆棘。
秦王十三岁登基,如今早已过了弱冠之年,甚至已经有了不少子嗣,可太后与吕不韦始终不肯放权。
一个急于夺回权柄的年轻帝王,必定会牢记住每个在他“龙入浅滩”时坚定支持他的人。
同样,一旦嬴政失败,李斯面对的将是最可怕的局面。
“所以,那个焰灵姬,就是先生想要我赦免的人?”
“正是。”
嬴政微微颔首,“据闻焰灵姬是百越贼首天泽的心腹,先生将她从夜幕手中救出,可是让天泽欠了你一个很大的人情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尚公子,您此前问我,深陷困境当如何解脱。韩非今日给出的答案,您以为如何?”
“不战而智退大秦百万雄兵,不抢而巧夺夜幕口中之食,不媚而结交秦国来使,不退而拉拢天泽为流沙盟友。先生之才,我很欣赏。”
韩非接收到嬴政投来的欣赏目光并不自傲,只是起身行礼。
“多谢尚公子夸赞。”
青鸾怒气冲冲地推开房间门,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姬一麟,和表情明显有些后怕的苍狼。
今日是他们加入后,韩非第一次召集流沙全部人员齐聚紫兰轩。
而这次会议的目的,是商讨如何应对此次八玲珑与夜幕的联手刺杀计划。
“尚公子”和韩非对坐,紫女、张良二人随坐在一旁;弄玉在矮几旁擦琴;被李斯偷偷释放后,又受天泽指派来监督“盟友”的焰灵姬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火灵簪。
至于那二位鬼谷传人,一人找了一扇窗户靠着,动作的出奇一致。
青鸾进来后,韩非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室温的下降。
这令他想到上一次在朝堂上,他使计逼迫血衣侯交出焰灵姬的时候,血衣侯周身的气息也是霎时冷了不少。
莫非修习雪衣堡秘术的人,生气时都自带降温功能?
“青鸾妹妹这是怎么了?”
姬一麟先摆摆手:“没事,就是来的路上碰到了白亦非,这傻丫头非要冲上去跟人家拼命……幸好我和苍狼眼疾手快把她按住了,不然,你们从今以后多半是见不到她咯。”
苍狼心想哪有他说的这么简单……
那血衣侯很明显已经看到了他们,还朝主人递了个挑衅的眼神。
不过说的简化些也好,免得火上浇油。
“呃,这个……”韩非表示爱莫能助,目前秦军虽退,可秦王还在韩国境内。若是“尚公子”命丧新郑城,秦军不就更有了发兵韩国的借口。
白亦非还有用,暂时动不得他。
“我倒是很好奇,”焰灵姬美眸流转,目光落在青鸾身上:“你不是白亦非的义妹么,怎么跟他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青鸾正愁着无处发泄呢,索性将白亦非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焰灵姬听完后满眼的厌恶,“连自己亲生的母亲都能下得去手,难怪我见了他就烦。”
在座众人都是同样的看法,除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位。
“公主也说了,当时令妣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与其让她饱受病痛折磨,倒不如来个痛快。依我之见,你那位义兄不过行事偏激了些。”
青鸾被他这番说辞气笑了:“我是真没想到,白亦非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还会有人替他辩解。”
嬴政放下茶杯,面色并无多大波动:“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罢了,并没有替他辩解。”
“可你需要知道的是,我干娘从头到尾也没有想过把‘唤雪’传给他,是他白亦非强行夺走的!他的初心不是你说的‘给个痛快’,而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为了百越的宝藏!怎么,难道你也会为了权力和金钱去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话是实话,可对于为王者来说太过于不敬。
尤其是这位与生母并不和谐的秦王。
韩非见嬴政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急忙止住话题:“好了,先不说这个。咱们还是研究一下,怎么解开八玲珑和夜幕联手布下的困局吧。”
心中的郁结吐出了大半,青鸾心里好受了些。
随之而来的,是对这个平白遭受她怒火的人产生的浓厚歉意。
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
干娘最后那几天已经过得很难受了,积年的伤病复发,白亦非若是经过了干娘的同意再行此事,她也不会这般伤心。
结果白白给人家无关人等扣了一个“有心弑母”的大帽子……
今日这会开的并无多大意义。
八玲珑长什么样子、现在身在何处,没有人知道。
最终韩非只能让张良继续着手调察前几日八玲珑在城中动手杀害七绝堂弟子的事;让善于伪装的“墨玉麒麟”想办法潜伏在将军府周围,盯着夜幕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