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并不恼。
一来，秦王所言句句在理；二来，也正是他的出现，让他脑海中构思的计策里，最后的空缺可以填满。
“只需要大王答应，帮我一件事。”
“哦？”嬴政挑眉轻笑：“什么事？”
“赦免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是谁，我还要暂时保密。”
有他这句话在，嬴政只管答好，并不追问。
他拭目以待。
街上传来军队出动的声音，卫庄循声看去，“是姬无夜的禁卫军，夜幕已经开始行动了。”
盖聂拔出剑，率先跃下屋顶：“王上的行踪，绝对不能暴露。”
姬无夜带禁卫军包围了这处宅院，却什么都没有搜到。
负责盯梢的军士急忙道：“大将军，小人一直在这盯着，九公子进去后一直没有人出入。直到您带兵过来前，才和庭院中人乘两架马车离开。”
既然这里没有，那一定在马车之上。
姬无夜提刀离开：“随我去追马车。”
两辆马车虽然都被追上了，不过令人失望的是，他们一无所获。
九公子的车驾里没有任何发现，而另一辆马车中做的竟是秦国使臣李斯和秦王的首席剑术教师盖聂。
姬无夜搜查不成，反被李斯言语讥讽一番，丢尽了面子。
收兵回将军府时，倒是在街上碰到了青鸾公主。
“天色已晚，不知公主殿下为何在此？”姬无夜发问。
青鸾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四个护卫。
自从与白亦非决裂后，青鸾现在连表面客套都懒得同姬无夜维持。
“本公主出宫逛逛，还要向姬将军请示不成？”
“臣不敢。”
“姬将军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青鸾打马欲走，被姬无夜叫住。
莫非被发现了？
她故作镇定的勒住缰绳，调转马头问道：“怎么，大将军还有事？”
“劳烦公主见到那个臭小子转告一声，让他回府来，我有事同他说。”
“臭小子”姬一麟已经多日不在将军府中了，就连蓑衣客那边都查不到他的踪迹，姬无夜想到平时数他二人玩的最好，便让青鸾给姬一麟带话。
青鸾松了一口气，“好，我记得了，一定带到。”
才怪。
麟儿现在可是流沙的人了，姬无夜这个爹除了添乱和添堵，什么用都没有。
姬无夜离开，青鸾轻轻策马进入旁边的一条小巷子。
说来也巧，今日从麟儿那接到韩非可能被姬无夜盯上的消息后，她就带苍狼出来接应。
正好赶上卫庄带着一个人从拦截韩非的禁卫军队伍尾部走出。
单独离队的两个禁卫军太过可疑，她索性让他们跟着她一段，亲自送他们去紫兰轩。
谁知道还真遇到了带人杀了个回马枪的姬无夜。
“麟儿，你要回将军府去吗？”
“不回。”其中一个跟在马后的禁卫军闷声答道。
正是姬一麟。
“好吧，”青鸾从马上翻身下来，对着苍狼吩咐：“你和麟儿先回去，我送他们去紫兰轩。”
姬一麟易容成青鸾的样子骑在马上，朝她摆摆手，示意她放心。
呼，都走了。
青鸾眨眨眼，她好想问哥哥昨晚在望楼打斗的事，不过可惜，还有那个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的怪人在。
卫庄看出她心中所想，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先离开这里。”
当务之急，是将秦王送去紫兰轩，与韩非等人汇合。
三人穿梭在街巷间，卫庄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青鸾问。
鲨齿出鞘，再收回时，剑尖已经扎了一只蜜蜂。
两道尖锐的冰棱从青鸾手中掷出，但只看到远处的屋顶上有几道人影隐匿起来，具体是几个，看不清。
青鸾有些犹豫，一击不中，留着终究是祸患。
“用不用，去解决掉他们？”
“不用，有你我在，他们不敢轻易追上来。”
卫庄收回剑，对着这些人的“目标”冷声道：“你的踪迹已经暴露，走吧。”
与冰棱擦肩而过，乾杀不敢再轻易露出踪迹，只能命令巽蜂操纵蜜蜂跟踪三人。
“你如何确定，那就是我们的目标？”
被问到的年轻男人胸有成竹：“人们以青铜铸剑，青铜过长易折，工匠们通常不会去打造一把长剑。而有的人，偏偏喜欢长剑。”
“可那柄剑，并没有什么不同。”
“问题并不是出在他的剑上。寻常的剑只需动用手腕力量便可将剑平衡在手中。但他，这个动作是他常年执长剑所成的习惯——剑长且轻，仅靠手腕的力量并不足以维持平衡，所以他会用拇指压住剑鞘。”
“这么说，只有你知道他这个习惯了？”乾杀问。
震侯大笑，“是的，这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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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本想将人送到紫兰轩后就回宫去，却被卫庄叫住。
“带你见个人。”
很快，她在紫兰轩尽头一个独立的房间里见到了哥哥说的那个人。
一个很年轻的剑客，看起来和哥哥差不多年纪。
不过他看起来比哥哥更加冷酷，虽然人是长得很帅。
卫庄关好房门，坐在二人之间。
“这是我师兄盖聂，你叫盖大哥就行。”
青鸾乖乖叫盖大哥。
盖聂显然不是很擅长和女孩子交际，有些尴尬地问他：“这位是？”
“我妹妹。”卫庄想到从前的事，笑道：“答应过你，找机会让你见见她的。”
事情还要从多年前，卫庄刚刚拜到鬼谷子门下的时候说起。
那时他才十二岁，正是男孩子最调皮的时候。
和每一代的纵横弟子一样，他们师兄弟同吃同住同学，几乎形影不离。
卫庄初学“横”剑术，却被盖聂以“纵”剑术轻松打败，他的木剑也被劈断。
此后卫庄有些不服，事事都要与盖聂相比。
可是他比不过。
体力不及师哥好，剑术没有师哥练得好，就连吃饭都没有师哥吃得快！
终于有一天，卫庄发现他有一件事胜过了师哥。
——他有妹妹，师哥没有。
盖聂虽出身剑客世家，但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双双去世了，此后他被堂叔收养，自然也不会再有亲弟弟妹妹的出现。
“我妹妹特别乖。”卫庄仰面躺在床榻上，看着窗框中透出的月亮，也许这个时候妹妹和母亲也在看着月亮。
“我和母亲被困在冷宫的时候，她会想尽办法弄来好吃的带给我们。”
盖聂在靠近门边的那张属于自己的床上翻了个身。
不听！他要睡觉。
卫庄看到他这个样子，露出计谋得逞的微笑。从此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给盖聂讲一个关于他妹妹的故事。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盖聂再也忍不住了。
“你妹妹，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好？”
直到他拜入纵横门下、离开堂叔家之前，堂叔和堂婶生出来的都是儿子。
堂弟们每日闹腾，今日上树掏鸟窝，明日下河捉泥鳅，整天叽叽喳喳的，盖聂不堪其扰。
小庄天天讲他妹妹的事，但盖聂多半是怀疑的。
他总觉得是小庄夸大其词，为了气他，把他妹妹说得这么乖这么好。
“当然是真的。”卫庄翻身坐起来给他比划：“我离开韩国的时候，她就这么大点。之前还要小，整个人软乎乎的。她最喜欢被我抱着，然后趴在我的肩膀上给我数白头发。”
盖聂觉得自己就不该问，白白给了他炫耀的机会。
“你现在几乎满头都是白发，你妹妹哪里数的过来？”
他将被子拉过头顶，又开始装睡。
“师哥。”卫庄从床上跳下来，掀开盖聂的被子。
“干嘛？”盖聂伸手要抢回被角，被卫庄躲开。
“我妹妹真的特别好，没骗你。以后有机会，我带你见见她！嗯……还可以让她也管你叫哥哥。”
卫庄的眼睛里似乎有光，盖聂这次是真的信了。
“我知道了！你把被子还给我，我要睡觉。”
卫庄又把被子给他盖上，哼着歌回了自己床榻。
足以看出他的心情很好。
盖聂想起来了，这就是让小庄念叨了多少回的妹妹。
但是他很清楚，这个姑娘身份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