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一麟心道这不巧了,他家就在将军府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韩非问道:“尚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新郑?”
嬴政看向盖聂的方向,盖聂朝他点点头。
“我此行事已了,盖先生那边的人手也已经安排好,随时可以离开。只是进来新郑城戒严,各门都有禁卫军把守盘查……”
这可不好办。
一行没有具体身份的人,想要出城,不简单。
“还是先等等吧,”紫女想到姐妹们这些日打探来的消息:“城门戒严,还是尚公子的安危重要。”
青鸾离开时还是垂着头向那位尚公子道了歉。
“对不起啊,我当时气糊涂了,口无遮拦,你别见怪。”
虽然没有人明确告诉她,但青鸾根据种种迹象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
所以她更要道歉。
她那一番话无疑是在这位秦王的伤口上撒盐。
“公主其实心里很清楚,你根本不是血衣侯的对手。在我看来,你想杀了他的执念不过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愧疚,”嬴政并不客气,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令妣去世后的这几年,你一直把她的突然离世怪在自己头上。这些年你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下,如今血衣侯弑母一事败露,你的愧疚找到了发泄口,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想要杀了他。不是么?”
青鸾僵立在原地。
被人轻易地看穿,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的全对。
因为内疚,她刻意不去钻研如何将白琤曦留下的功力与自己完美契合。
潜意识中,她始终认为自己是间接害死干娘的元凶。
直到白亦非的恶行暴露,她心底的愧疚才有所减轻。
“报仇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量力而为。公主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白白搭上性命才是。”
韩宇盛情邀过府,抽丝剥茧寻真相
嬴政的话青鸾听进去了不少,起码那日过后她已不再想着以卵击石,去与白亦非拼命。
但将军府那边出了点变故——姬一麟这几日并不在新郑城中。
他收到了一封带着罗网印记的信后便急冲冲地出了城,将军府的动向只能靠苍狼在外面盯着。
这日,夜幕与八玲珑终于开始行动。
城中七绝堂的势力被大肆清除、禁卫军在外包围住紫兰轩、而紫兰轩的内部似乎也出了一些问题……
苍狼的消息只比姬无夜的禁卫军来得快了一点,韩非当机立断:嬴政必须立刻离开。
卫庄去处理七绝堂的麻烦,焰灵姬则回去向天泽求援。
紫女陪同嬴政坐在关押“焰灵姬”的囚车之中,囚车上蒙了一块巨大的黑布,外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倒也安全。
韩非被宫中突然降召请走,最终留在紫兰轩内的只有张良和弄玉二人——他们需要拖住八玲珑,为嬴政的出城争取时间。
李斯与盖聂同坐在马车之中,身后带着关押重犯的马车准备出城。
本该顺利出城的秦使马车却被拦在了城门处。
城门守卫借口城内外有贼人作乱,新郑城戒严。为了秦国使臣的安危着想,请诸位再留几日,待到危机解除后再离开。
李斯持节而出,满身上下散发的都是作为使臣的傲气:“我有盖聂先生为伴,不需诸位担心。还请快些打开城门,让我等归国复命。”
镇守城门的那位显然已经接到了姬无夜的死命令,哪怕李斯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不肯开门。
双方正僵持着,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青鸾带着苍狼、白钊及几名银甲军策马而来,看着前面的阵仗紧勒住缰绳,停在秦使马车的不远处。
白钊手持银枪指着守卫:“为何不开城门?青鸾公主要出城狩猎,尔等速速让开。”
众人都认了出来,发问的是银甲军中的白钊将军。
他是白琤曦生前的心腹,也是青鸾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会相信她对白亦非指控的人。
事实上,白琤曦死得蹊跷,白钊心里早已有些许臆测。青鸾的一席话,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旧主于他有知遇之恩,但白亦非实力莫测、自己的一双儿女还在他的手下做事,白钊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借口陪同公主出城狩猎前来叫门。
这是韩非交给青鸾的任务——一旦秦使被拦截,她便以公主之尊前去叫门。
但搬出白钊是她自己的想法。
血衣侯与姬无夜关系紧密,有银甲军在,或许可以更顺利地叫开城门?
不过很可惜,此次镇守城门的都是姬无夜的心腹,断然不会轻易开城门。
依旧是那套说辞,希望她等城内安定些再离开。
“我竟不知道,这韩国的主人不姓韩,反倒姓姬了?”青鸾冷笑,“怎么,本公主出城都要向他大将军姬无夜请示吗?”
守卫纷纷放下手中武器跪了一地:“末将不敢。”
仗势欺人这一招果然屡试不爽。
青鸾心中得意,面上却依然做出恼怒的样子:“那还不快把城门给本公主打开?”
为首的禁卫正在犹豫,四公子韩宇却不知从什么地方骑马走了出来:“青鸾妹妹,还是你的安危要紧。打猎有什么好玩的?不然去四哥府上,尝尝我私藏了多年的佳酿?”
青鸾心中一凛,她能对着禁卫军呼和,却不能不敬韩宇。
长幼有序,怎么说也是兄长的吩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若是再闹着要出城,就是不识好歹了。
何况发话的这位,极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青鸾妥协:“好啊,早闻四哥的府上存了不少好酒,今日有幸遇到,我正好去尝尝。”
韩宇颔首,目光却始终落在李斯与盖聂二人身上:“不如二位也赏光,一同前往?”
“四哥,二位大人都有公务在身,哪里像我这个闲人这般得空?四哥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韩宇府上无异于龙潭虎穴,那囚车之中还坐了位了不得的人物呢,怎么能轻易往他的地盘去?
韩宇面不改色,笑道:“如今全城戒严,二位既然出不去,去我府上品酒放松一下,岂不更好?”
盖聂蹙眉,看到跟在韩宇身后的韩千乘一直将手按在刀柄上。
来者不善。
但不难听出,韩宇言语中多有拉拢之意,想来比姬无夜的禁卫军要好对付些。
盖聂自知如此情况下不能硬闯城门,朝着李斯微点下头。
李斯只好应下。
众人跟在韩宇的身后朝着四公子府而去。
紫兰轩。
震侯成蟜和“彩蝶姑娘”推开房间的门,却并没有看到目标的身影,只有坐在桌案前的张良,与假扮成紫女站在黑暗之中的弄玉。
在此之前,张良已经根据种种线索探查出成蟜与八玲珑的关系。
世间除盖聂先生外,知晓秦王握剑姿势的,唯有长安君成蟜。
嬴政的暴露,也是成蟜身份的暴露。
此外,张良在八玲珑逗留过的房间内闻到了一股清香。
那是名茶雪顶银梭的香气,虽然八玲珑留下了腐烂的紫奈意图掩盖这种气味,但还是被他闻到了。
秦王的王弟长安君成蟜,素来最爱雪顶银梭,常斥重金于胡人处购买。
震侯坐在张良对面,彩蝶怀中抱了只黑猫立在一旁。
张良斟了杯茶给他,正是雪顶银梭。
“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震侯问。
“不错。长安君不妨尝尝,我购得的雪顶银梭,是否与您在秦国喝到的相同?”
震侯成蟜并不因自己身份暴露而气恼,笑道:“你很聪明。交出嬴政,我不杀你。”
“可你已经死了,死人,也是会杀人的吗?”
张良掏出一枚碧玉扳指放于桌案上:“成蟜十二岁受封公爵,庄襄王亲授碧玉扳指以为信物,成蟜甚爱之,直到他死。这枚扳指在他死后被一名士卒私藏,从此流落民间,在七国的各种交易中不断转手。而我动用张家的人脉,重新购得了此物。”
成蟜一把将其夺过,“很好,现在物归原主。”
张良看他这副样子只是摇头惋惜道:“物虽归,人却不是原主。”
然而成蟜不死心,拿过扳指往拇指上戴。
果然,面前的这位“成蟜”根本戴不进去。
“这不可能!我……已经死了?”成蟜恼羞成怒,用内力将那枚来之不易的扳指碾成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