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托!”萧岑深吸口气,闭了闭眼道,“你这是拿他们来威胁本帅吗?你觉得......本帅有可能为了这区区几个平头百姓就舍弃我麾下这万余儿郎的命吗?你未免也太过愚蠢了。”
话虽如此说,他却还是悄然吩咐属下将武器放下紧握在手中,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片刻后,史杰·那托依然捏着他那柄短刀,并用刀尖轻轻抵在另一个孩童的脸上,开口缓缓道,“萧岑,我们王说了,你与你祖父一般,心系天下苍生。这样的人知道什么最多吗?软肋。”
“......”
“萧岑,我们王上还说了,这样的人,最好对付,甚至不费一兵一卒!”
“你们王上说错了!!!”话音刚落,萧岑就往边上淬了一口,紧接着一把夺过身侧副将背上的角弓用力撑开,并将四支羽箭搭在其上,眉锋微挑带了些许得色道,“今日你那托若敢动这几个孩童一根汗毛,本帅便有把握将你眉心贯穿。你信吗?”
第七十四章 劫持
“你!萧岑!!!”虽然两人相隔甚远,但那托仿佛能听见搭弓挽箭的声音,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暗忖纵然萧岑箭术了得,也断无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外,射穿他今日所覆之面具。
喂自己吃了这么一颗定心丸之后,他就突然放肆大笑起来。其声响彻山谷,阴森可怖,听之令人汗毛倒数。身处于萧岑四周的将士们,此时面上也不甚好看,他们纷纷扭头直盯着自己的主帅,仿佛正听候指令。
“萧岑啊萧岑,你射吧,本将军就站在这里不动。你射啊!!!”
萧岑其实确实没把握使那托一箭毙命,毕竟其人武艺高超,又是站在高处,难道还同时躲不开几支箭吗?再不济,随便拉个人挡在跟前,也就“万事无忧”了。方才他之所以会说如此大话,不过是想诈一诈,可谁知这那托不知何时竟变得有几分聪明劲,居然没有上钩,这可就不好办了。
“那托,得意忘形是会遭天谴的。你可别把自己笑死。”危急时刻,他所能想到的竟还是楚临秋曾对自己说过的一种劝敌话术。
“你这么对别人的孩子,就不怕报应降在你孩子身上吗?说本帅有软肋,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你的孩子只有七岁,若他长大得知父亲是这样的一个恶魔,又会作何感想?”
“哼!萧岑!别说废话了!你们大岐将军若都像你这般妇人之仁,早就完了!这样吧,不如我们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要是你赢了,我那托扫不得就破一回例,把这些孩子还给你。可要是我赢了......你就自愿撤兵退回去,把整个廪南地区让给我朝!”
“那托,你与你们王,可别欺人太甚。”萧岑一面与之周旋,一面则在苦苦思索蛮子们死咬廪南不放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他不认为南戎现在就有这么大的底气敢打整个大岐王朝的主意,会如此大动干戈一定是另有所图!
可究竟......是什么呢?
楚临秋还说过,“南戎人性野蛮不讲情面,易出尔反尔,几与三姓家奴无异,谁许给他足够多的好处,他就与谁做交易。”
所以还是朝中有人暗中接触了南戎王?会是谁呢?宋狗正被严密看管当掀不起任何风浪才对。
在这短短的一瞬中,萧岑脑中竟闪过无数乱七八糟捋不出头绪的念头,使得他紧握红缨枪的手心都禁不住有些出汗。
“那托,你下来!与本帅酣畅淋漓地战一场!无论输赢,就按你说的做!”
“元帅!!!”
“元帅不可啊!!!”副将们位于左右分按住萧岑的肩膀不使他上前一步,可萧岑似乎决意如此。
他早已翻身下马,一杆被血染透的银枪横在胸前,带着十足的煞气瞪圆双眼望着那托自山顶而下,一步步朝那片空地而来。
两方将士们见此情景早自发后退至安全地带,给各自的主帅留下充足的空间,只余下尚犹豫不决的翰臣。
“少将军,尽力而为。”
“......”萧岑侧头瞥了他一眼,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嘴角还挂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自从离开漠北他就再没机会与人这般近身缠斗在一块儿了,短时间内竟有些嗜血的冲动。
那托其人继承了南戎几乎所有的特质,身长九尺以上,手臂肌肉虬结,宽肩窄腰,若整个人猛扑过来,怕是人顷刻压死几头猛兽。因此萧岑若要击败且压制他,就必须“智取”。
想通了这点以后,他突然虚晃一枪将那托的视线暂时转移,紧接着横扫一腿,直攻那人下盘而去,再一肘击打其后背。按照他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几个回合下来,两人肩上、手上、背上及嘴角,无一例外都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萧岑到了最后想是也觉出长兵器的累赘来,遂当先扔了红缨,就地拾起身边的断刃,学着楚临秋的打法在那托肩背上狠狠划了一刀,竟险些割到他的脖颈。
“我输了!!!”
“放了他们。”萧岑像是突然泄气了似的,“蹬蹬蹬”后退两步,被赶上去来的属下及时扶住,此时的他脑子一片空白,唯有个身穿朱色朝服的英挺背影在虚空中挥之不去。
那托在捂着肩膀倒下去的时候,还来得及凑到他耳边用蹩脚的中原语小声念了一句诗,“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你知道你的萨弥如今在做什么吗?他在陪着他的君主欣赏美妙的舞蹈。毫好不快活!!!却把你一人丢在这蛇虫都不会找上门的地方......”
“你......住......嘴!!!”萧岑此时双眼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了,即使被人紧紧搀扶着,。
“萨弥”在南戎语中是“夫君”的意思,因此他当然知道那托提到的是谁,一时之间险些冲上去拿刀把人捅了个对穿。
“回去告诉你们的王,此次算我萧岑大发善心不与他计较,若下回兵戎相见,只怕再没这么好的事了!滚!”
“滚!!!”
“将军!!!”南戎勇士们定睛一看,只见他们的主将此时倒伏在地上,右颈筋脉处被萧岑制住,已经堪堪划拉出血来了。
“你......你快放开我们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那托,有没有人告诉你,祸从口生,惯于喋喋不休的人,定然没有好下场。”
“你......萧将军冷静点,你们、你们中原人不是最讲诚信礼仪的吗?”那托面具后的那张脸终是因恐惧而稍微有些扭曲了。
“那还得看看是不是对着野蛮人。”萧岑微抿了下唇,轻轻舔去边上血渍,眸色一厉冷声道,“把那些孩童解绑送过来,而后退至流川河处,否则......你们的将军就要血溅三尺了。”
“将军!!!”
“按、就按他说的做!快啊!!!”于是,南戎勇士们一脸警惕地将手中孩童依次松了绑扔还给打大岐儿郎,随后便胡乱捡起自己的兵器迟疑退去。
第七十五章 断情
退兵后萧岑并未像先前许诺的那样,把南戎大将军放了,而是突然撤了断刃不紧不慢起身,淡淡吩咐道,“把这个人缚严实点,带回城里。”
“萧岑!你言而无信!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
“......”萧岑转身抹了一把脸,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似乎想不通这其中之意,“本帅何时说了要放你回去?你才该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究竟是我妇人之仁,还是你愚蠢至极?”
“咱们也撤!走!!!”
萧岑扬手正令城门军士鸣金,一转身竟撞见了匆匆领兵而来、欲言又止的杜凭生。
杜尚书想是头回上战场就遇见了如此情境,不仅甲胄歪了半边,便连面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萧......大将军,你这是......”
“杜尚书眼神不好在城里休养病便是,可别出来添乱了。更别随意碰本帅的俘虏。”萧岑对杜凭生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见着他就不可避免想起楚临秋,想到那人如今对战事的不闻不问,而另一方面,此人又屡有奇策,曾多次献计化解了无数危机,才能令他们这帮“残兵败将”存活至今。
“......”杜凭生一只手停在半空想要抓住什么,但到底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段时日,他除了与管诚思进行书信往来之外,还兼顾自家哥哥的“线人”,每次大战过前后都会将己方情况以“藏头”的形式写进信笺借由飞鸽传到陶都,再带回楚临秋同样经过伪装的“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