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果然还没蠢到家,还蛮机警。但若到那时只我一人观摩妖族事情败露实在不够劲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还是喜欢凑个热闹瞧瞧。
“是啊,披着一张人皮就以为自己真是这云祁之主了?你一个妖族还跟我讲诚信道德,真是不知廉耻。”我顺手将手中的印册丢给一旁被吓傻了的礼官。“我可不想和一只妖拜堂成亲入洞房,你应该知晓我的身份。我,你高攀不起。”
“你……”那妖族似是有些惊讶,顿了一顿。
“我说,自七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魔族倒是一直在摩拳擦掌、韬光养晦,人家耐得住寂寞养得了本事,怎么同样都是从那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你们妖族就这么沉不住气呢?”我扯下头上繁琐的凤冠,终于算是把我的脑袋解放了出来。“附身于人本是妖族的本事,你技术不错,但心思不纯,装得出身份,却学不来气度。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想要我同你回去么,发个拜帖让我斟酌斟酌便好了呀,何必费这么大功夫,丢这么多脸面呢?”
“哼,你既然知晓我的意图,我也没必要兜这个圈子了,同我回去,不然我杀了顾长安和祁牧谌,再将你压根不在灵族,是天族向世人扯谎这件事捅出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更丢脸面。”“祁牧谌”打了几个手势,立刻便有妖族将顾长安用萝卜做的那个壳子抬了上来。“我知晓你同这个凡人的情愫,这件事若我捅到天族去,你两族的盟约可还保的住么?”
“哎我说,你们妖族都这么喜欢自说自话加上自欺欺人么?你们的世界里所有的盟约都需要同利益有所牵扯才能牢固是么?那又岂是盟约,那分明是胁迫啊。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以己度人的行径,又岂是我灵族与天族看得上的手段?我告诉你,就算天族灵族两族婚约作废,为苍生道义,两族也绝不会有丝毫裂隙,在大义面前,区区一纸婚约岂能变更时局,被当成一把冲锋陷阵的兵刃还不自知,你这就是一把钝刀,还刀刀都向自己身上招呼。可笑,可悲。”
“祁牧谌”很是轻蔑地摇了摇头,抚掌命身边人将顾长安的萝卜壳子抬了上来,将一把锐利的匕首抵在了壳子脖颈。
“我知你是灵族公主,也知晓你同魂玉的联系,我妖族碰不得魂玉,不比你们天、灵、魔三族,但我们能钳制你啊。融合祁牧谌手里这一块魂玉,跟我回妖族,手里有了你这么一个筹码,还怕灵族不向我们低头么?”“祁牧谌”道。
“其实你们清楚,只要我死了,四兽必然失控,冲破封印也不过须臾之间的事情,不论初辰太子,就算天帝来了,拼上一身修为,也奈何不了上古那四头惯于屠城的凶兽,待天族、灵族大乱,和凶兽两败俱伤,你们大可坐收渔利。但天下熙熙壤皆为利来,不患寡而患不均,妖、魔两族赢了之后,又该如何分赃呢?你妖族没有魔族强盛,恐怕日后也未必好过吧。所以你们先发制人,想以我为要挟,迫使另三族低头,这个算盘打得不错。但你们妖族也别把我当成个工具啊,我在你们妖魔两族的计划里的确都是死路一条,但好歹现在我还活着,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给我点儿存在感啊?”我笑道。
“少废话,跟我回去,不然我便杀了顾长安,再踏平整个云祁。”“祁牧谌”说道。
“别威胁我,没用,你们妖族在我这里没什么信誉,就算我跟你回去了,你也会杀了顾长安再踏平云祁,我如何选择,你心里预设好的这个结果都不会改变,我干嘛要跟你回去?我很惜命的。”我说道。“至于顾长安,你拆了他炖汤吧,好好补补气,看你这脸色黑的像锅底,年轻人,这样很不健康的。”
“你……”
“顾长安快来了,你跟这杂碎妖说这么多干啥,他也听不懂。我说熙玥你怎么废话一套一套的,快点的,我那边还有三百来只妖没审完呢,演完这场我要回去干正事。”云客轻轻拽了我一下,走上前去顺手拔出身上的小刀,切了顾长安壳子的左手下来。“这萝卜不错,这都几天竟然还嘎嘣脆,哪片萝卜地啊?”
“祁牧谌”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顾长安”变回了一只水灵灵的大白萝卜。
“就说嘛,拿回去炖汤吧,很滋补的。”我无奈地笑了笑。
“祁牧谌”顿了一顿,又举刀至脖颈。
“哎,别自杀啊。我怕你灰飞烟灭。”我笑道。“而且啊,现在整个儿云祁都城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你一点儿情报都传不出去。你在外面那些妖族伙伴儿连你发现了我是灵族熙玥这个秘密都不知晓呢。他们的得到的消息是……你叛逃了。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有恃无恐的折磨人,畅快。”
“卑鄙,你们在他身上放了什么?”“祁牧谌”反应过来,迅速割开手上一道细细的伤口,顿时从伤口处升起阵阵白烟,直痛得他龇牙咧嘴。
“你只要伤他或者杀他,你便自伤自杀,怎么样,不是喜欢祁牧谌这个壳子么?这个大礼我可是想了好久呢。”我挥了挥手。“不用谢我,举手之劳。”
“你……”
“不自量力。”顾长安的声音自“祁牧谌”身后传了过来,一掌推出,那只妖便从祁牧谌的身体里被整个儿推了出去,云客和长歌立马上前将那只妖五花大绑带走。顾长安接住祁牧谌的身体,随手将他向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礼官手边儿一扔。
我眼看着那礼官将印册都扔了出去,郑重地伸手接住他们惊才绝艳的太子,然后不出所料地整个人当了祁牧谌的肉垫子。
顾长安走到我身边,我心口微痛,不设防备地任由他轻轻扶住了我。
“魂玉拿到了。”我说道。
顾长安点了点头,回身对身后跟过来的洛笙道:“这里就交给你了,之后安抚民众的事情,你同祁牧谌商量,别来烦我。还有那个礼官,别下手太重。”
洛笙白了顾长安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给了我一柄长剑,是要我同那妖族打一架呢。我还没玩够呢。”我笑道。
“酣畅淋漓地演了一场,还没玩够?”顾长安笑道。“凌奚是用来防身的,我并不希望你会经常用到。你要是想玩,等审问的时候,随便你怎样。现在我带你回去。”
“公然于大婚典礼上劫走云祁太子妃,你胆子不小。”我玩笑道。
“你想嫁那只妖?”顾长安顺手踢走了掉落在地上的印册。“你……口味这么清奇?”
“刚才你把他从祁牧谌的身体里打出来的时候,我闲来无事看了一眼。倒是个蛮清秀的。”我说道。“不过,这妖脑子看起来不大好,我可不想我以后的孩子是个傻的……哎,你干嘛!”
我说着说着,双脚便突然离了地,紧接着便莫名其妙被打横抱起。
“看来要给那只妖上个大刑,毁容那种。”顾长安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
“你吃醋了!”我立刻指着顾长安笑道。
顾长安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我心里那只小鹿再度飞奔了出来,叮叮当当撞来撞去,很是欢快……
许多年之后,我再度游历至云祁旧地,那时的云祁早已改换了名姓,祁牧谌也早已成为一捧黄土,只不过是史书上铺陈纸笔、浓墨重彩记载的一代明君,也是野史中妃嫔寥寥、一生未立后的传奇人物。我依旧约前往其帝陵,墓道幽深静谧,无一处机关设置,我摇了摇头,以魂玉灵力打开墓室大门,走进去的一瞬间便感受到我曾留给他让他以备急用却被他拿来修筑皇陵的灵力瞬间消散,孤零零的棺椁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盛放着当年被礼官丢出去的印册,上面认认真真刻着我的名字——熙玥。我拍了拍厚重的棺椁,摘下我发间的一支发钗放进盒子中,郑重地将那盒子封好,依旧留存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陵。
走出墓室,挥手又用了些灵力封住门,这皇陵墓道并无机括,世人也许的确会因为祁牧谌是一代明君而对其敬仰有加,可动荡之年总有些亡命之徒打扰墓主人休息,之前有我的灵力护佑,之后也该如此,算是全了他对我的深情厚谊。
有些约可再赴,有些诺言可久远,但并不是每一段故事都能得到一个圆满。我那个心上人很喜欢喝醋,我不能让他老是这么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