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长歌,悠着点儿悠着点儿,什么玩意挂到我耳坠子上了!”我急急忙忙捂着耳朵,长歌便一边骂着祁牧谌一边拯救我脆弱的耳朵。
“没想到我生平第一次穿嫁衣,没有红妆十里,没有亲朋相送,嫁了个寂寞。”我闷闷地摆弄着长长的裙摆。“这算什么事儿啊。”
“你还真想嫁给那个被妖所控的祁牧谌?”一道漫不经心地声音传入我耳畔,我猛地一回头,晃晃荡荡的珠翠全打在了长歌脸上。
“熙玥你这是报仇吗?”长歌捂着鼻子说道。
我连忙安抚了一下长歌,目光却在靠在桌边的那个人身上不断流连。
“好啦,估计再过一会儿祁牧谌的人就要来了,我去望风,你们两个有事儿快说。”长歌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布置喜庆的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头上珠翠撞击的轻微声响。
我二话没说,直接扑进了顾长安怀里,顺道儿捏住他的脉,确认他无事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顾长安似乎被我大胆的举动微微吓到,浑身僵了一瞬方浅笑着拍了拍我的背,柔声说道:“这凤冠还真是不好躲,差一点我就被你毁了容。”
“你还说,我看你造的那个壳子运回来的时候我真是心惊胆战。洛笙和云客都告诉我,那壳子身上那些伤是按照你所经历的截杀造出来的,那么多伤垒在一块儿,层层叠叠新旧交叉,人不死也废了。”
我越说越生气,趴在顾长安肩头,顺手重重锤了他的背。
“哎呦。”顾长安低声叫唤。
我慌忙从他怀里挣扎着出来,急切问道:“没事吧,还是受伤了?你脉象平和,不像有伤啊,是外伤?我看看。”
“嗯?你这是一早上就打算扒我的衣服验伤?还是穿着嫁衣来扒?”顾长安浅笑道。
“你……不带这么逗我的。”我委委屈屈地说道。
顾长安笑着摇了摇头,将我再度捞到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没事,那些手段还伤不到我。”
“我真想把隔壁躺着的那个你用萝卜做的壳子拆了炖汤顺顺气。”我咬牙切齿道。
“哦,那个壳子是我赶回来时路过一片萝卜地,看着长势喜人,顺手薅了一个做的。你若想吃萝卜,我去把那片地包了,你也不必守着一个壳子咬牙切齿,你可以守着一堆壳子研究从哪里下刀比较合适。”顾长安道。
我破涕为笑,又不痛不痒地埋怨了他几句。
“真好看。”顾长安扶着我坐在镜前,细细整理着我有些凌乱了的头发。“虽然是假意成亲,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我还是不愿意让你站在那个杂碎身边。我还是去把他杀了抢魂玉吧。”
“喂,说什么玩笑话,筹谋了这么久要功亏一篑么?再说了,还得救真的祁牧谌呢。”我伸手拉住顾长安。“你可不能白费了我前日在城门口嚎的那几嗓子。”
“我瞧见了,哭的天地同悲,还下了一场小雨烘托了气氛。你最后拽着祁牧谌的衣角答应他的婚约救我的时候,我真想直接上去一巴掌拍死祁牧谌,我不该让你受这个委屈。”顾长安低声道。
“没什么委屈的,其实我那个时候看见那个壳子上的那些伤口,是真的悲愤交加,三分演七分真,我是真的害怕,害怕躺在那里的是真的你,也后怕若是有一步行差走错,你真的会变成那样倒在我面前。我那时的反应不在我编排之内,是真实的害怕。”我说道。“所以长安,你一定要好好的,别让我兑现不了我的承诺。”
顾长安温柔地轻轻梳理我的头发,道:“好。”
“但是你也得答应我,等到抓到附身祁牧谌的那只妖,我要跟你一起审,不能白白降了身份任他欺负,我要欺负回来。”我说道。
“都依你,只要在他开口前不折磨死就行。”
“放心,我有分寸。”我笑道。“那原计划行事。”
“嗯。”
“既然原计划行事,你干嘛还多此一举来找我?风险很大的。”
“只是想来见你,见到了我才安心。”顾长安道。“等下我需同洛笙去准备收了这个大网,暂时不能陪在你身边,云客和长歌会在你身旁照应,若有变立即撤退,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知道么?”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熙玥,这个送你。此物认主,你唤它的名字,它便会来护你。”顾长安将一只长长的匣子交到我的手中。
我大抵猜到应当是一件兵刃,小小惊喜了一下,却还是佯装淡定地打开匣子,里面躺着的果然是一柄细瘦的长剑,古朴的木制剑鞘只恰到好处地点缀些雕刻装饰,显得大气而底蕴绵长。
是我喜欢的风格。
取出长剑,拔剑出鞘,寒光凛凛直刺双眼,顾长安体贴地微微遮挡住了我的视线。
“果真锋利,我还愁这有了灵力却没有称手兵刃,显得十分不自在呢。”我赞叹道。“此剑何名?”
“剑身刻着呢,既是铸给你的,便叫凌奚,谐音取字。”顾长安指了指剑身。
“灵族熙玥,果然好名字。”我笑道。“凌奚,灵犀?”
顾长安笑了笑没有答话,倒是我有些微红了脸颊。
“时候不早了,若待会儿变故陡生,唤此剑之名,它自会来寻你。”顾长安伸手将一旁的盖头郑重地盖在了我的头上,随后又状似无意地挑开,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又有些不情不愿地将盖头重新盖在了我的头上。
我心里似乎有一头小鹿迷失了方向,变着法儿的撒欢,胡乱将心海撞得叮当响。
直到被长歌扶着上了车辇,我方能无所顾忌地将那方才顾长安不情不愿地盖在我头上的盖头扯了下来,听着外间鼎沸嘈杂的人声,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了从长歌那里搜刮来的糕点。
车辇晃晃悠悠绕了大半座国都受万民相贺,终于算是在我睡着的前夕停在了云祁皇宫前的那片恢弘的广场上。
我打起精神,盖上盖头,在云客的搀扶下从容走下车辇,因着只能瞧见盖头下这一亩三分地儿,便只能任由云客拽着我向前走。
“你当真要跪那个杂碎?”云客轻声问我。
“我膝下没黄金,忍得了一时,但恐怕他未必受得起灵族公主这一拜,拜托你和顾长安之后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我慢条斯理地说道。
“煎炒烹炸你喜欢哪个?”云客笑道。
“我似乎更喜欢生着剐,新鲜热辣。”我淡淡回应。
“口味真重。”
“彼此彼此。”我笑道。“承让。”
走到高台之下,我从容屈膝行礼准备跪下,突然一双手制止了我的行动,我微微抬头,从盖头下面的缝隙里瞥见了一只带着白玉指环的右手正抓着我的胳膊。
这个假的祁牧谌倒的确有自知之明,知道受我灵族公主这一拜是要折寿的。
“你出身岚渊山,身份尊贵,不必行此大礼。”祁牧谌道。
我点了点头。
礼官走上前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弯弯绕绕的话,仿若一瞬将我拉回夫子学堂,仁义道德砸得我脑壳叮当作响。
百无聊赖间,我突然便想起藏在母亲寝殿隔间的那一纸天上地下无可匹及的婚书,不知那红纸之上,是否也写了这些称颂温良恭俭、贤淑有德的场面话。
大抵是有的吧。
我笑了笑,眼前浮现的的却是顾长安那张好看的脸。
心里那只小鹿似乎很钟情于走丢,四处乱撞得我很是无法控制。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段大段的文字绕来绕去终于绕完,我同祁牧谌一前一后走上高台,祁牧谌依约将印册交给我,同时也将那只装着所谓魂玉的小匣子一起递到了我手中。
鼓乐之声逐渐高亢,离我不远的云客示意我可以开始,高台之下的子民此刻当只能听见鼓乐,听不见其他任何交涉。
我点了点头,只想说被顾长安和云客收买的鼓乐班子底气真足,这乐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我与祁牧谌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祁牧谌,骗人也要有个度量,如此拙劣的手段,骗不到我。”
“我知晓骗不到你,等明日你我礼成,我自然将真的魂玉奉上,让你去救顾长安。”祁牧谌道。“此刻于万民之前,也需得装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