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15)

封亭摆摆手,看着吴落从她面前晃了过去,突然叫道:“唉,回来。”

“怎么了?”吴落停下问,手还抓在剑柄上。

“除首徒大比外,入殿时一率不许佩剑,你此时拿着剑,是想过去挨骂?”封亭瞥着吴落慢悠悠呷了一口茶。

吴落摇摇头,对自己的忘性深感无奈,连忙把剑取了下来:“还好有你提醒。”

“快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封亭接过吴落的佩剑,看着她离开风居院后,一个人悄无声息在屋内坐了片刻。

杯中的茶水还剩一半,蒸腾的热气早溜得精光,封亭三指捏着茶杯,呆坐了许久,一口茶都未饮。直到茶水从温变凉,封亭才六神无主地把茶杯放了下来,额头上隐约沁出了一层薄汗。

封亭撩开衣袍,看了看腿上的划伤,不知道吴落给她涂的什么药,恢复得这么快,此时连点划痕都看不出来。

封亭收回腿,又往院外看了一眼。

院中没人,只有一只老斑鸠扑腾着翅膀飞进蓝天的怀抱。封亭擦了擦额角的汗,视线落在了吴落的剑上,眼神呆呆地停在一处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手端起了剑。

“你在干嘛?”

封停的双手剧烈一抖,“呛啷”一声,剑还未从鞘中拔出,就原封不动地掉回了案几上。封停仓皇抬起头,心跳得飞快,脸色也透着苍白,她朝门口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是段循。

第11章

吴落来到大殿时,文昭竟然在门口等她。

“来了,进去吧。”文昭说完,一撩衣袍,大步迈过又高又厚的门槛。

吴落盯着文昭的背影,真是看不透这人,不久前才和自己明里暗里地针锋相对,转眼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又是何必?

不过这样也挺好,他不在意,自己更没必要往心里去。吴落下巴一挑,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神色自若地往殿中走去。

大殿外悄无声息,除了吴落一个人也没有。

忽然间,脑后飞来一道剑风。

吴落起先没有防备,根本想不到大殿之外有人敢如此放肆。她侧身一躲,可还是晚了,脑后的发带已被剑风划开,立时断成两截,飘飘悠悠地落到地面,身首异处地阵亡了。

吴落长发落了满肩,垂到了肩胛骨以下,她见头发散落,赶紧走到一旁,以免被殿内人看见。

她在身上翻了翻,没找到什么能绑头发的绳啊线的。正要弯腰去捡地上断开的发带,打算把断口打个死结,勉强在头上绑一下得了。可猝不及防间,一只手抢在她之前抓走了发带。

“进殿不束发,等着教首骂。吴落不束发,骂成烂西瓜。”

吴落瞟了一眼胡敞,心想贵脑被驴踢得挺重。

这话冲到吴落嘴边晃悠了一圈,最终还是被她咽了下去。吴落看都没看胡敞,一来是懒得搭理他,二来也不想在殿前生是非,免得把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闹大。

贺远走上来,把胡敞往身后拉了一把,斜眼瞥着吴落,轻声笑着道:“好了,胡敞,少说两句,人家已经够烦了。”

吴落本来没打算理这两人,心想就这样进去,大不了被教首骂几句,没什么了不起,自己还能成为章琚山史上“仪容不整”进殿弟子第一人。

可贺远非得阴阳怪气的加这一嗓子,这就很闹心了,明摆着要看她笑话,她凭什么让这两人如愿?

吴落一转身,把手摊到胡敞面前:“把你发带给我。”

“不给。”胡敞舌头一吐,挤出个斗鸡眼,左右晃着脑袋,像个被舞坏的狮子头。

“那好。”话音没落,吴落伸手向胡敞的发带抓了过去。

胡敞脑袋往后一仰,同时贺远一手横向打出,要挥开吴落的胳膊。哪知吴落根本就是虚晃一招,压根没打算扯掉胡敞的发带,此时他们俩的注意力都落在吴落上面这只手,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另外一只。

吴落趁人不备,左手往前一探,轻松抓到胡敞的衣带。那衣带原本也只是个装饰物,为了修饰腰身用。而胡敞身材本就是个桶,加根衣带也改不了桶的本质,反正多余,吴落便一把从他身上扯了下来。

胡敞腰上一松,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腰间,再抬头时,吴落已经将他的衣带对半撕成了两截,长度刚好和一条发带差不多。

吴落在手里比了比长度,给自己留了条撕得平整的,再大方地把另一条提溜到胡敞眼前:“给,还你一半。”

“你!”胡敞气疯了,面部肌肉一阵阵抽搐起来,上下牙激动地磕在一起,手指抠在衣袖里,几乎能给他挖出两个稀稀拉拉扯着丝的洞。

吴落见胡敞不接,转头对贺远道:“他不要,那送你吧。”

贺远着实被吴落惊到了,究竟脑子得长成什么形状,才会当着物主的面,把东西破坏成这样再送一半回去?

贺远正处于极端的迷惑中,根本没机会拒收吴落的赠礼。只见她不由分说地把半截衣带挂在自己肩上,转身往大殿扬长而去。而自己变成了一个人形衣架,用起来好像还蛮顺手的。

吴落把临时制作的发带别在腰间,腾出两只手来,重新拢起头发。

可她没想到,胡敞这根锁呐发起狂来宛如疯狗。在愤怒的加持下,他的动作敏捷了不少,两步冲到吴落身旁,向她腰间抓去,一把夺走了那另外半根衣带,就势冲进了大殿,像一只被抽晕的陀螺,不长眼地到处闯。

吴落一时愣住了,她张了张嘴,想叫住胡敞。

大哥是不是跑错方向了?往大殿里面冲个什么?

然而吴落的担心是多余的,胡敞没有跑错方向。很快,他擦火的声音在殿中爆裂开:“大哥,吴落她卑鄙无耻,抢我衣带!你要给我做主。”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恶人先告状?

吴落刚走进殿中,两只手还抓着头发,脸上愣得更厉害了,同时又心想,早知道不把另一半衣带还他了。

看来头发注定束不成,吴落两手举着也是酸,便索性松了手,任由头发披散下来。

胡宽本在殿中和颜悦色地说着话,此时看见他的陀螺弟弟七窍生烟地冲进来,开口便是大呼小叫,一张脸好像扣进了墨盆,黑得发亮。他用力瞪了眼胡敞,压着一肚子火赶紧对教首行了一礼,以表歉意。

不看僧面看佛面,教首没办法,再烦胡敞也得忍着。且不说他大哥胡宽年纪轻轻就升了仙官,前途一片大好,必须给个面子。更重要的是,胡氏一族在仙界颇有些根基,无论是谁也不想得罪这样的世家大族。教首无奈,只能憋着满心愁苦,化为一脸笑不是笑,哭不是哭的穷酸样。最后通情达理地一挥手,示意胡宽可以领走他这邪门弟弟。

像章琚山这样的大门派,总不乏仙家大族的后代修行于此。正因为这样,章琚山门规中才添了这样一条,众弟子们在入山修行期间,不准提及家世背景,以免攀比结党现象蔚然成风,带坏修行风气。

不过,弟子们也许互不了解对方的出处,可教首与师父们却对徒儿们的产地心知肚明。谁家有权,谁家有钱,谁家有关系,他们心里都有数。

因此,机灵点的弟子们即便不让自报家门,也能通过某些势利眼的师父,判断出哪些人不能得罪,哪些人又是软柿子,偶尔可以捏一捏。而像胡敞这种资质平平,性情乖戾的徒弟,大家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关系户。所以即使厌恶,也只能在心里藏着厌恶,面上一个比一个显得义气。

“吴落,你披头散发进殿成何体统?”教首看见吴落,大声训斥起来。

吴落连懵第三次,此时已游到懵海的彼岸,懵得不能再懵。她素来和教首不合,教首要找她茬也正常,只是胡敞还没出殿,他就开始追究自己,明摆着是要说给胡宽听,彰显一下自己是如何关怀他们胡家后人的。

“胡敞抢了我发带,没办法。”吴落一摊手,无可奈何地看着教首。

胡敞好不容易被胡宽制服住了,一听吴落说话,瞬间又蹿成毛猴:“吴落,你含血喷人。”

“闭嘴。”胡宽气不打一处来,在胡敞后脑勺重重一推,胡敞立刻蔫了回去。

吴落负手站在原地,面不改色道:“我可没有,就算喷了,我喷的是人吗?”

胡敞又要发作,他嘴唇一掀,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可脑袋才转到一半,屁股上横空飞来一脚,胡敞瞬间被踢到殿外,竟比他当陀螺转进来的速度还要快。

上一篇:君不见下一篇:徒弟他人面兽心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