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漓灀微微一诧,随即微微笑道:“别担心,我可以的。”所幸宫人们如今正在俯地而跪,瞧不见方才那一幕,倒也让她省心许多。
她稍稍站稳了后,便开始行礼、上香。
天盛大典于臣民、百姓,何等重要?她不是不明白,又怎能因她一人,将他置于舆论的万劫不复之地?
身旁的人似是听见了她心中的耳语,望向她,轻声道:“纵然万劫不复,我亦不悔。”
漓灀抬首望向他,微微一惊,随之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更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守护你。”
闻言,骆栾川微微一诧。
“彼此的爱和守护,才是你们跨越一切障碍最为有利的武器。”道忆仙人的话忽而在耳边响边。
骆栾川会心地朝她一笑,道:“好,我陪你一起。”
随着叩拜上宗、接受万民朝拜、同朝臣共贺天盛大典等仪式相继结束后,漓灀移步回霜绪宫时,已然是黄昏时分。
可方踏进霜绪宫的大门,漓灀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然不省人事。
“娘娘?”身后的阿叶大惊。
骆栾川及时抱住了她,吩咐着阿叶:“阿叶,你守在门外,莫要让人闯进来。”
“是。”瞧着骆栾川一脸焦急的模样,未知事情缘由的阿叶只得守在门外干着急。
方从榻上睡醒的灵缘却才想飞出去,却未料一头撞上抱着漓灀冲进来的骆栾川。它晃了晃脑袋,稍稍清醒过来后,已然看到骆栾川坐在榻上为她输入真气。
犹似过了良久,感到她身体里那两道灵气渐渐平息了骚动后,骆栾川方停了下来。
“为何她体内的两道灵力再次骚动起来?”灵缘一脸疑惑地问。
忽而想起在云甄寺以及方才在宗庙时的那一幕,骆栾川的神色变得稍微复杂,若有所思地道:“怕是原析的宿主仍在。”
听及此,灵缘依旧揺揺头,否定道:“原析宿主仍在的可能性极小。”
骆栾川瞧了榻上之人一眼,不无心疼地道:“明日须得去央予山一探究竟了。”
一轮火红的太阳正朝着西方缓缓地沉下去,苍穹之上的云彩正慢慢地散去,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燕子衔着粮食朝着自己老巢归去。颜纾独自人一坐在一个小山丘之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新鲜的空气瞬间直达心脾。
好久不曾这般舒服了。在那华琛殿待得有些久,时不时地便要应付这个,应付那个,虽说不曾心烦,倒也着实吵闹了些。
颜纾微微抬首,那穿着浅蓝色华服的男子正一脸悠然地看着她,随之同她一起坐了下来。
“纾小姐好生惬意,”南寻朝远处望去,微微笑道,“此处的景色这般好,我若错过了,倒真有些可惜了。”
颜纾瞧着眼前的这个人,脑海中又回想起遇见他之后发生的点点滴滴,心中不免思绪万千,望着远处的景色时,开口道:“对于世子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他看似拥有、掌控着一切,实则权利、地位和财富,于他而言不过皆是粪土。
南寻微微笑,反问:“那于纾小姐而言,什么又是最重要的?”
颜纾看向他,良久,才开口道:“无论是神祗,抑或是凡人,这个世间,最缺的是热血之人。所以,于我而言,是一颗热血之心。有了它,生活无论被逼到何种境地,皆能绝地反击。”
南寻望向远处此起彼伏的山峦,听着颜纾的话语,忽而想起了在上万年的战场上厮杀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似乎如身边的这个女子所言,有着一颗旁人无法理解的热血之心。平定战乱,重启大荒盛世,是那时的他为之战斗的动力所在。可如今看来,这一切,终究还是自己过于年轻气盛。
南寻站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去。
身后的颜纾回首喊道:“我回了你的问题,你可未曾答我。”
闻言,南寻停下了脚步,却未回首地道:“如若两年后,你我还能再站在此地,我便答你。”
颜纾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既如此,希望世子两年后给我的是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
话音刚落,南寻方才离去。
两年?不过短短一瞬罢了。醒来之后,这几千年的时光,不也都一恍而过了么?
于我而言,究竟什么最重要的?如今看来,却是那个曾经年轻气盛的自己吧!
不念过往,不惧未来。眼里始终有光。
千年后登央予山
央予山,原起雨碑所在的仙山,处于尘世之外。自三千年前,起雨碑守护神漓汐堕入轮回之道后,起雨碑一分为二,一半被安放在骆庄的华连山之上,另一半则仍位于央予山上。
嘱咐好阿叶各项事宜并取了漓灀的一滴血后,翌日一早,骆栾川便拽起呼呼大睡的灵缘一同往央予山去了。
方到央予山脚下时,彼时正是清晨,雾色朦胧之际。
抬首往上瞧去,只见茫茫白雾笼罩着整座央予山,给人的感觉恍似不存在般,有淡淡的清香却从山上传了下来。
“尘世之外仙山境,似梦似幻又似真。花开半枝艳绝世,雾色朦胧央予山。”尘世之中,便流传着如此诗句来称赞这位于尘世之外的央予山。
骆栾川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座央予山,往事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眼前。千年之后,再登这座央予山时,他心中自是百味杂陈。
三千年前,漓汐亲手将她与扶离的名字从起雨碑上划去,从此堕入轮回之道。而扶离,却用尽毕生的神力将两人的姻缘再次续上,仙体因而被迫沉于泯沧海,神力自此散去四方。
是缘?是情?是福?是祸?诅咒的烙印在一开始便已经打在了这段关系中,却因为他的执著与长情,此时此刻,两人的姻缘之线早已不同于往昔。
灵缘扇着翅膀,欲要上山,却看着骆栾川愣愣地呆在原地,便催促道:“趁着这雾尚未散去,尔等还是与我快些上山吧!”若是迟些,太阳出来了,入口便要关闭了。
语音未歇,骆栾川回了神,其身形一闪,两人便悄然消失在山脚下。
一轮圆日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颜纾从榻上坐起,微眯着双眸,伸了伸懒腰。
“小姐小姐,”恰在此时,茜儿捧着脸盆急忙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颜纾那尚在混沌中的大脑霎时间被她那清脆的声音给吵得清醒了过来,“世子给你在行宫内指派了一名贴身护卫,那人长得可帅了。”
瞧着茜儿一脸的花痴样,颜纾汗颜,问道:“他姓甚名谁,此刻又在哪?”
茜儿卷起床头的青纱帘幔,微微一思索,便道:“听闻是姓钟离,名一衍字的。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
“钟离衍?这名字倒好生熟悉。”倒像是在哪听过一般。
良久,她才忽地想起,有一日曾随了南寻去过一处林子,在那处曾见过一名叫钟离衍的少年与那东里褚将军对战来着。
“莫非是他?”颜纾喃喃。
“小姐,谁呀?”茜儿把头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地问道。
颜纾白了她一眼,她身边的这个小侍女啊,不仅花痴,还特别爱八卦,随后便了下榻,道:“赶紧洗漱洗漱,我要去用早膳了。”
“是。”整好了衣衫,颜纾同着茜儿一起,出了殿外。
只见有一黑衣少年正板着一张脸站在门口,颜纾一瞧,果真是她往日见过的那个钟离衍。
瞧着他的模样,颜纾越发觉得好笑,便上前走到他面前,嗔笑道:“你站这作什么?”
钟离衍一瞧,原世子吩咐他这段时日保护的人,竟是在林子中见过的那名女子。
“纾小姐在行宫的这段时日,公子命我来保护您。”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答道。
颜纾一听他的言语,忍不住掩嘴笑道:“快别用敬语喊我了,也同那日见面时般,我叫你阿衍,你叫我小纾便好。”
闻言,黑衣少年顿了顿,道:“恐怕不太好吧!”
颜纾自嘲般地笑道:“这有何不好的?在宫里头那些夫人们的眼里,我也不过是公子从乡下地里拾回来的野丫头罢了。”
钟离衍愣了愣,竟想不到眼前这个举止娴雅女子也能道出这般令人讶然的话来。
“阿衍,随她的意吧!”南寻迎面走来。
“是,公子。”
话音方落,南寻朝颜纾笑道:“自纾小姐来了华琛殿后,底下的人可是有薄待的?竟让纾小姐这般看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