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纾微微笑道:“华琛殿的人倒与我是好的,只庄主那些夫人们,嘴皮子也着实厉害些。”
“可我瞧着,纾小姐应付得倒也甚是自如。”南寻笑道。
颜纾笑道:“我若败下阵来,于世子眼里,岂不无趣?”
“纾小姐倒甚得我心,”南寻让开条道,邀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不如一同用个早膳?”
“不胜荣幸。”
钟离衍随在两人身后,眼光不自觉地落在颜纾的身上,这个朗声大笑的女子,就像是一道光。
登至央予山顶时,骆栾川来到一仙居前,只见门庭寥落,抬首,那匾额写着“央雨居”三个大字。进入大门之际,看到那楼宇亭阁,绿水竹林依然犹在。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恰在此时,一名白衣女子迎了出来,待望清了骆栾川的样貌时,竟大吃一惊,道:“扶离将军?”
“紫盈。”骆栾川开口喊了白衣女子一声,
“扶离将军。”听到骆栾川喊出了她的名字,白衣女子惊得立刻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喊道。
骆栾川见状,赶忙扶了她起来,解释道:“扶离的仙体早已沉于泯沧海了,这你应是知晓的。如今的我,只是拥有扶离的神力罢了。”
紫盈抹干了眼角的泪,道:“便是如此,您依然是我心中的扶离将军。”
话音方落,骆栾川见这偌大的仙居里竟只剩紫盈一人,便又细问了原由。这才得知,原是漓汐堕入轮回之道后,其余的小仙守了几百年后,眼见着漓汐归期无望,便都各自散去了,独留她和小仙灵在这守着,时常打扫打扫,免得这仙居积了尘。
一面说着,骆栾川打发了紫盈先行下去,一面同着灵缘独自在这央雨居里逛上一逛。朝左边的廊檐一直往前走,转角处便是漓汐曾经居住的厢房,推开房门,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右边的窗棂下,果真如他所想,放着他三千年前的那个青瓷瓶子,瓶中插着三两枝百合。
恰在此时,紫盈拿着几枝百合走了进来,边道着:“阿汐她一惯喜欢百合,每日皆会将前日的百合换上。如今她虽不在这央雨居了,可我想着,终有一日,她还是会回来的,所以她房里的一切都如旧。”边把这几枝新的百合给换上,便又退了出去。
随着花瓶往里走,旁边的架子上摆满了书籍,前头,摆着一张沉香木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依然犹在。
骆栾川伸手摸了摸,三千年了,这张书桌也一丝灰尘都未曾沾染。所幸紫盈仍在。
曾经的她,最喜欢在月朗风清的夜里,捧起书,看着看着,便直接趴在这一睡到天明。纵然在耳边说了她无数次,她每每也应下了,可转身便也忘得一干二净。
左边的软丝榻上,挂着的青丝帐帘幔在迎风吹起,隔不远处的窗棂之下,是一张铜镜的梳妆台,台面干净几许,上面依然放着那把她曾经最喜欢的古木梳子。
“后面的发丝打了结,你替我梳一下可好?”身旁的他,正看着书,只听得她忽而道了句。
他抬首,一面笑,一面应着。
接过她递过来的梳子,触感不似平常的梳子那般粗糙,摸着竟滑溜滑溜的。
他捧起她的头发,轻轻地梳了下去,瞧着铜镜里的她,问道:“这梳子可是用特别的材质做的?”
她露出了笑靥,道:“是呢。这是用央予山上的一棵长了千年的树,取了它的一根树枝,在存了百年的雪水里浸泡了百日才制成的。”
他打趣道:“寻个日子,也为我制把可好?”
她转过身,抬首朝他笑道:“你这粗条的头发,倒也无须这般精细的梳子,随便到外头寻根竹枝制成便好了。”
闻言,他笑道:“你这会子倒学会来打趣我了,瞧我不好好治治你。”话音未歇,他伸手便要来挠她,惊得她笑着在房里绕着桌子跑了起来。
朗朗清脆的笑声顿然盈满了整间屋子。
出了房门,骆栾川又往别处转了转。央雨居山后的那一个瀑布,依然奔流而下,旁边的那撮竹林,是她亲手种下的。
“这四季常绿的竹子,世人皆爱它的挺直劲松,可我却独独爱它的那股清香,它虽不比那些娇艳、芳香四溢的花朵,看着也平实了些,可细细闻来时,那股清香却是只它独有的。”
她说,喜欢在竹下看他舞剑,而他说,喜欢在竹下听她弹琴。作为交换,她弹琴之日,便是他舞剑之时。
睹物思人,往事的一点一滴在脑海里也越发清晰了,竟恍似昨日一般。
一路跟来的灵缘,又岂不知骆栾川心中的所思所想,于是又不免想起了往日漓汐在时的情景,感叹道:“自漓汐堕入轮回之道后,起雨碑一分为二,我的灵力也因此受了影响,消散了许多。这三千多年,我都可说是睡了过去的,偶尔醒来,也不过是和方才那小仙打打趣罢了。这央雨居从前虽谈不上热闹,却也不似今日般冷清。”
话音未歇,却只听得骆栾川道了句:“去起雨碑吧!”
六道灵力藏于世
翌日一早,颜纾下了榻,梳洗好后,外头便有个小厮前来传话,道是今日南寻要到外边狩猎去,便差人来问问颜纾可有意向一同前往。
来此行宫本就是想着出去玩上一玩的,颜纾自然也不会推脱,便回了那小厮,说是即刻便到。因有了钟离衍随同,茜儿这个懒人便推说着不去了,颜纾只好随了她。
换上狩猎轻装,出了行宫,只见南寻早已备好了马匹以及狩猎所需的各种用具。四人骑上马,尾随着一路护卫军,便朝林子出发了。
穿过了重重迷雾后,骆栾川同着灵缘终在央予山的顶尖处见到了那座高高矗立着的石碑时。走近细看,原是一声大圆碑却直直地被分成了两半,只见右边的切口,其棱角依然尖锐,整块碑石触摸起来圆滑得很。
骆栾川细瞧着,便想道,这篆刻着人世间的情缘,有朝一日,或许还可合二为一。
骆栾川取出一个小瓶,晃了一晃,里面的一滴鲜血随之揺动起来。那是他在上山前,从漓灀手中取下的。
打开瓶盖,直接将那滴血滴到了起雨碑的正中央,血在触碰到碑上的那一刻,瞬间消失殆尽,不见一丝踪迹。
身旁的小仙灵感受到鲜血的滴入,忙朝碑上注入了自己的灵力。霎时间,那看似与一般石头无二的碑石顿然发出闪闪强光,使得骆栾川不得不用手挡住了眼睛。
犹似过了良久,碑上的强光渐渐地消退了。骆栾川睁开了双眸,朝碑上一瞧,顿然一惊。
淡淡的金光从碑上散发出来,折射到半空之中,显示出几行碑文。
“情缘了却空成恨,因爱成痴执念存。起雨碑上三生魂,灵力六原成绝世。撰写之神现尘寰,千年情缘何去从?”骆栾川瞧着碑上的几行字,若有所思地喃喃。
话音未歇,碑上的几行字顿然散去,那半壁起雨碑霎时间亦恢复到了初见时的模样。
“如此说来,”灵缘闻言,开口道,“这原析竟留了六道灵力在这世间,如今漓灀体内已有两道,且剩四道。”
若有所思的骆栾川顿了顿,一脸的担忧,开口道:“如今也才两道灵力进入了她体内,且使得封印出现了异样。那六道灵力若全数进入她的体内,怕是一日也熬不过的,又遑论到月圆之夜那日?”
灵缘听了,却才想起此事。方才自己只顾着思索这剩下四道灵力的去向,竟未曾想到此,便安慰道:“若是她的命数,倒也躲不过。趁如今且还未到那步,你何不先想个退路?”
骆栾川一听此言,甚觉有理,思下便揣摩着法子去了。
这处的漓灀,昏睡了足足一日后,恍惚地从榻上爬了起来,正巧阿叶端了脸盆进来,便开口问道:“阿叶,骆栾川呢?”
那日天盛大典结束后,骆栾川留下一脸惊愕的众臣在茱苑宫,便随着她一道回了霜绪宫,之后只记得自己踏进霜绪宫后,眼前一黑,竟什么事都不知了。
阿叶放下脸盆,笑道:“恰逢茶庄今日举行茶会,主上从孜峦殿下朝后,林初大人邀他一道前往巡视去了。主上临去前且还嘱咐我,让娘娘莫要记挂当日之事,他且都处理妥当了。”
闻言,漓灀心下一松,道:“那便好。”
“膳食房里恰巧熬了些稀饭,娘娘方才醒来,要不吃一碗吧!”阿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