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最是担心的,莫过于此了。
只待颜纾命人提了个笼子进来,悦夫人瞧见了,嗤笑道:“方才瞧纾姑娘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我倒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原只是个常见的鸟儿。”
“纾姑娘的口袋若实在是寒掺了些,只管和我们几位说便是。此处毕竟是南临的王宫,也不是什么山野之地,愣是拿了这遍地皆是的鸟儿来充数,未免也当我们眼光低了些不是。”兰夫人在一旁笑道。
话音却才落下,众人一片哄堂大笑。
一位穿着紫红衣衫的贵夫人瞧见这笼子的鸟儿,却一脸惊讶地问道:“此鸟可是传闻中的朱灵鸟?”
颜纾微微笑道:“夫人何以见得是朱灵鸟?”
“传闻中的朱灵鸟,长相与一般的鸟儿无多大的差异,但只那双脚却是奇异的,中间有条白色的条纹。”
闻言,众人纷纷瞧了过去,竟也确然如此,小小的白色条纹,若不仔细看,倒真瞧不出来。
“听闻朱灵鸟极为罕见,我家老祖宗有八十高龄了,竟也未曾见过。”在座的一名黄衫女子道。
“且此鸟便是有的,亦极难捕捉,却非黄金玉石等俗物能买到的。”另一黄衫女子道。
“朱灵鸟有富贵长寿之意,我便想着用来作贺寿之礼是最适合不过了。”颜纾微微笑道。
一旁的悦夫人和兰夫人听了去,脸色是越发地沉了。座上的颖夫人初时虽同上述两人一般想法,可听闻这是个黄金也买不来的稀罕鸟,心中的欢喜自然是大过忧愁的。
话音方落,只听得外头的人喊道:“六公子到。”
一名约摸十四岁的束额少年在三四个小厮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神色张狂,唇角含着一抹令颜纾十分不适的笑意。只见他捧上了个礼盒,朝着那一脸笑意的颖夫人作揖,恭贺道:“恭祝姨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青春常驻。”
话音未歇,颖夫人便忙让侍女安排其在兰夫人侧坐了下来,问道:“琰儿怎这会才来?可都开席好一会子了。”
原是颖夫人的儿子,南琰。也怪不得神色竟如此猖狂。
“早起后便和人赛马去了,又回去换了套衣赏,因而才耽搁了一会。”南琰答道。
话音方才落下,又听得外头的人喊道:“世子殿下到。”
颜纾微微一诧,望向门口。身穿浅蓝色华服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一刀断臂惊人心
闻言,座上之人纷纷站了起来,颖夫人携着众人却才想着行礼,南寻便道:“今日是夫人的生辰,这些虚礼都免了。”
“谢公子。”
“夫人生辰,我便命人在珍宝楼里选了一串夜明珠手链,”说着,身后的南辰将一个小盒子打开递与了颖夫人的侍女,“希望夫人会喜欢。”
颖夫人拿起来,细细瞧着,一颗无比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一些小珍珠的中间,璀璨又夺目,可谓价值连城,便甚为欢喜地道:“自然是喜欢的。公子请入座吧!”
“不必了,”话音未落,浅蓝色华服男子的眸里闪过一丝寒光,朝兰夫人身侧的南琰看去,问道,“六弟今日可是同人赛马去了?”
话音方落,众人纷纷往那束额少年瞧去,却只见他颤巍巍地作揖低眉,答道:“禀大哥,是的。”
“今日一早,本世子到野外狩猎,碰巧在那林子里遇见了位老妇人上来哭诉,道是六公子同人赛马时,将她那十三岁的孙子给打得重伤昏迷,至今未醒,”南寻一脸平静地道着,末了,又冷冷望向南琰,问,“可有此事?”
闻言,南琰即刻跪了下来,朝下磕着头,颤抖着道:“大哥明鉴,却是那浑小子先挡的道,我不过因而骂了他几句,他倒上头,作势想来打我,我只好命人防了,底下那些人却又不知轻重,才打得他重了些。”
话音方落,南寻蹲了下来,一把捏住南琰的下巴,冷冷地道:“我向来不喜别人骗我,你方才若说了实话,我估摸着还想随便罚你几日禁闭,便也算了。”
顿了顿,他一把甩开那束额少年的下巴,站了起来,犹似判官般地道:“既如此,那便断了你一臂,让你长长记性可好?”
“公子饶命啊!”台座下的颖夫人瞧见南寻脸色沉了下去,当即跪了下来,求道,“琰儿纵有万般不是,却也还是南临的六公子啊!公子如若断了他一臂,又怎对得起如今躺在榻上的庄主啊?”
话音未歇,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却只见一剖鲜血洒在了眼前,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惨叫。众人一瞧,跪在地上的南琰已然少了一臂,痛得晕死了过去。
又只听得那浅蓝色华服的男子冷冷地丢下一句:“夫人可要劳劳记得,如若往后再拿那躺在榻上的父亲来说事,断的可就不仅仅是一臂了。”便已然出了梨园。
一旁的颜纾愣愣地呆在了原地,良久良久,才回了神。
这一日,漓灀和骆栾川用过了晚膳后,阿叶便将厚厚的五本有关天盛礼节的书摞到了霜绪宫的书房内。
“这天盛不过才一日,为何这关乎礼节的竟有厚厚的五本书?”瞧着阿叶将这几本书摞到了她眼前时,漓灀惊得愣在了原地。
阿叶微微笑道:“若论真正与天盛有关的礼节,不过也就几页纸,可主上说,既要学全了,那便要让娘娘了解全了天盛节前、中、后三个时期。如此熟练贯通后,再让娘娘自己提炼出精华,往后倒也容易了。”
“骆栾川这是闲得慌,想着寻我麻烦呢。”漓灀咕哝着。
阿叶笑着劝道:“娘娘这段时日,也无甚事,多看些总归是好的。”
“罢了罢了,我亦不和他计较。”瞧着漓灀再无话了,阿叶方退了出去。
颜纾自梨园回了华琛殿后,方才听底下的人细说了南寻因何断了南琰一臂之事。
原是今日一早,那六公子便同着学塾的一众学子,约着到郊外赛马去了,本想着争个头衔回来给那颖夫人长长脸面,却未料那六公子毕竟年少,因拴不紧那匹野马,致使它践踏了那老妇人靠此营生的菜园子,可巧又让那看园子的少年看见了,又如何肯依他?便死活拉着他,非得让他赔了这菜园子的银钱。那头的小厮见六公子迟迟不回,恐误了颖夫人的生辰,便急急忙忙地寻了过来。且因平日里那六公子是被颖夫人娇纵惯了的,赔银钱自不必消说,是没了后文的,而对那少年拉扯他一事,又觉着辱了他六公子的颜面,亦甚是不岔,待那三四个小厮寻了过来时,便命人将少年一顿狂揍,打得他昏迷不醒后,方才罢了手。
可巧今日又碰着南寻到郊外狩猎,且自南寻掌权以来,虽是平日里喜欢莺歌燕舞的,但又极爱打压富商,也从未欺悔百姓。那老妇人听闻了,便忙去拦住了南寻,上前告了那六公子一状。
南寻闻言,脸色看不出有何波澜,又吩咐了南辰让宫里的御医去给那少年瞧瞧,且道着论是花上多少珍贵药材,亦务要将人治好,紧接着又给那老妇人送去了几箱银钱,这才往梨园处去。
颜纾出了偏殿,恰巧又碰着南寻在园子里喝茶,她本想着绕道,却未料南寻却叫住她,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坐上一坐。
南寻给她倒上一杯茶,微微笑道:“这是新采摘入宫的明前茶,味道甚是清香,纾小姐不妨品品。”
颜纾只好端起杯子,尝了口,味道确然清香甘冽。
“纾小姐方才可是想着避开我?”南寻忽然问道。
颜纾微微一愣,又马上揺了揺头,笑道:“怎么会呢?”
“那是觉着我今日做得不太对?”南寻一脸的沉思。
话音未歇,颜纾又猛地揺头,道:“对,对极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那六公子将人打成重伤,断他一臂也算不得什么。”
“那为何纾小姐有近处不走,非要绕远道?”
“呵呵呵……”颜纾笑得极是勉强。不过是在梨园时将你看得有些低了,如今方知了真相,有些愧疚罢了。
自然,这些话,颜纾断也道不出口,便转了话题:“我倒有些不解,若换作别个庄国的世子,断是偏向六公子这处的,你却直接断了他一臂。”
南寻看着颜纾,微微笑道:“正因如此,如若我偏向了南琰,这才无趣。”
颜纾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