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中痉挛抽搐,面上涕泗横流,我头脑昏胀欲裂,晕眩得几难视物。
不能呼吸。
我在毫无章法的惩罚与逞兴间,寻不到喘息余地,不能呼吸。
*
意识回笼……
如同从鬼门关里,被谁人猛地扯回,我不知方才的白日梦魇之中,自己是否曾背过气去。当身体再度有了知觉,我已在默然无声地呼吸。
喉咙肿起,食道深处似有浓腥稠腻,一路灼烫着烧到胃底。
难以开口,我强自稳住心神,却发现原来扯回我意识的一瞬快慰,并非是恍惚错觉。
仍旧是面上寻不见一丝疼怜的男子,仍旧在唇边噙着极浅的笑,我却于知觉回溯的一瞬之间,于岚棠轻缓触及我身底之时,如数识破了他此前的全部伪装,哑声悲哭不止,委屈极地向他伸出手去。
正俯于我上方的岚棠,动作柔如春水。他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我,却并未将手收紧,似唯恐将我碰疼一般。
“怎么了?是不舒服?”
将探出的手收回,遂抬,他似无奈般凑近于我身前。
“方才那样子对你,倒也湿得透了……若不是真心地爱着爷,又当作哪种解释?”
移开眼,赧于见他指尖浸润的清亮水光,可我却无暇掩耳,只好再听他撩拨于我。
“你方才做得甚好,爷简直喜欢极了……可再喜欢,也比不及这指上水光……”
岚棠轻抚着我的颈项,如同欲抚去我方才所有的痛楚。
“曹兄他还说过,那样做仅是供一方取乐罢了,女子本应不爱……可这指尖上既然湿成这般,教爷怎能够不欢喜?”
将我整个人抱坐于怀,岚棠以唇轻凑至我的耳畔,似哄劝似约定般温声软语。
“既然是爱着爷,便莫把爷推给别人,可好?”
快意不止,我一时间无法应答。见我不答,岚棠再添了那力道,而口中不再问我,却是陈述了道:“姜五,莫把我推给别人……我不要什么蛐蛐儿,我只要你。”
到了这会儿,岚棠才道出他方才狠心待我的用意。他拿那般凶恶的招数唬住了我,只不过是想要我听话,想要我不再逼他将蛐蛐儿收房。他不是真的气愤到失了理智,而是连自己的怒气都算进了计策里面,以佯怒来设局骗我罢了。
假若果真恼怒得丢了分寸,岚棠便会在享用过上面之后,继续饕餮般对下面无情相待。可他既未曾真的伤我,亦未曾伤害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他这样动作愈柔,愈勾得我心内愤懑难平。
“爷您实在是坏得很……太坏、太坏……岚棠你简直坏透!”
本以为的痛斥高吼,送至唇边,只剩了破碎喑哑的低叫。
可我虽气恼于他,却亦是在气恼于我自己。
“爷您错不该骗我、吓我,不该用曹公子教与您的房术……您分明是舍不得伤妾身的,分明这么温柔,分明没有记恨姜白月他碰我……”
泪水涟涟,我将头深埋进他的怀中,弱了气势。
“可是妾身亦有错……错在不该忘了爷的忌讳与底线,不该忘了爷仍在病中,不该疏忽大意、草率行事,将蛐蛐儿强塞给爷……”
我错得这般离谱,岚棠却未真正反伤于我,就连施加给我的惩罚,都深藏了百般思量。
如此的心血尽耗,他所图不过是我,是彼此互作唯一。
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理由,不遂岚棠之愿?
*
“岚二少,冯某可足足等了你一个时辰。”
虽说这其中梳洗、穿戴又还占去了小半段,可冯千夙一脸揶揄地笑看岚棠,话里面暗指着那档子事,便就连岚棠也都面色稍赧,想要以轻咳遮掩过去。
我虽欲替他解围,可此时若张了嘴,用一把哑嗓却只会越描越黑。
书房里主客仆婢,皆垂首心照不宣。还是冯千夙觉得笑闹够了,方才转开话题,再不提刚刚卧榻上曾发生何种事情。
“你这丫鬟,”冯千夙一指蛐蛐儿,对着我道,“暖身的、败火的,该灌的汤药我可都灌下去了。”
瞧着蛐蛐儿此刻虽昏睡不醒,脸色却缓和许多,我便就放下心来,对冯千夙点了点头。
“唯余下小登科,冯某虽化解不掉,倒是有暂且压制的救急之法。只可惜施针走脉的法子,既非长久之计,治标却不治本,又耗费医者心力,且有损病患根基。”
反指向我,冯千夙眯起眸子,敛住了眼中隐约的狂放神色。
“若她不是你姜五的人,我早就丢她到吴越江边。既不要缠头又不挑嫖客,不出半刻便能够药到病除。”
“我与姜姨娘救她出来,便打算要对她好生相待。”
岚棠替我回绝了冯千夙,他却似对这回绝极为不满,斜觑过岚棠一眼,冷声哼笑。
“既不能割肉饲鹰,就莫装什么菩萨。你我都是男人,却不肯以身救她,还不是因为同个理由?”
法则之52
冯千夙转过头来,毫不避忌地定定看我。
理由是我,我自不会无耻到假作糊涂,以逃避什么难对付的局面。
“将蛐蛐儿救回来,我的确打算着从她那问出来龙去脉,想对策助二十姨娘离开姜家。只是蛐蛐儿她毕竟已跟了二十房许多年,无功劳亦有苦劳。二十姨娘若得以救出,蛐蛐儿仍旧会伺候在她左右。到时候由姨娘做主,将蛐蛐儿许给个体己之人。而后她去留随意,便也算姜家再不亏欠她什么情了。”
冯千夙眼中揉不得沙。岚棠做官样文章给他,他自然毫不受用。唯有将话说得实在,开诚布公,才换得到冯千夙真心以待。
只是我却忘了自己此时不堪入耳的嗓。
话既说罢,冯千夙果真未再纠缠住岚棠不放,却是愤然起身,抬了手直指向我。
“不敢碰你的肚子,他就碰你的嘴?你便也纵着他,你还要不要你的命了?”
“我……”
回望向冯千夙,一时间我竟是哭笑不得。他大抵是气昏了头才会忘记,我手无缚鸡之力,怎抗争得过岚棠?
“说什么纵不纵的,爷可是她的主子。若是爷想要碰她,哪由得她喊一声‘不’?”
好在有岚棠替我辩解。可他说话时面上的得意之色,直激得冯千夙愈发躁怒。
因说过岚棠如若伤我,他定不会救我分毫,冯千夙并不近前问诊,而只是呼喝石硝,将他扬声恨嚷出的方子提笔记下。
将出门时,冯千夙再提了蛐蛐儿一次,沉声向我警告。
“若要救二十姨娘,还须趁早。拖得久了,这丫鬟活不到嫁人那天。”
冯千夙说得清楚,压制住小登科,对蛐蛐儿有害无益。
故而将母亲从姜白月那里救出,愈显得迫在眉睫。
岚棠虽宽慰于我,说二十房不过两人,既救了蛐蛐儿出来,问题便解决了一半,可我却心中清楚,姜白月不会像放走蛐蛐儿那般,轻易便准许母亲离开。
岚棠只是想要我相信,二十姨娘定能够逃出姜家,而彼时服侍她的,必然将是蛐蛐儿,故此我不能把蛐蛐儿收进岚府,不能把蛐蛐儿强塞给他。
冯千夙忧心蛐蛐儿,我则牵挂母亲,岚棠暗地里提防着我,一整座东跨院人心惶惶。
便在众人皆尚未平复心绪的翌日清晨,跨院里竟来了位不速之客。
“来者不善,莫不如待我傍晚散班,你再见她?”
岚棠本打算前去府衙,却听闻门僮通传,遂对我放心不下。
“她毕竟是我四姐,又不同前面那次,是领了人过来闹的。”替他理好衣袍,我摇摇头,笑着劝他,“这回她一个人来,总不会掀翻了天。再者她看望蛐蛐儿,亦是个正当由头,我总不能作那恶人,反将她拒在门外不是?”
好生劝说过岚棠一番,他却终不肯离去。还是石硝难得机灵了一回,主动请求替岚棠留下,他才总算应允下来,独自去府衙点卯。
蛐蛐儿被安顿在书房当中,姜四自然亦被请去了书房入座。
未待进得书房,我便瞥见了蜿蜒堆至门外的大小礼箱。
“四姐姐不过是来看望一个婢子。有这份菩萨心肠,便已可贵,又何必携如此重礼前来?”
她怕是忘记了,姜白月正是从她那里,得去了激怒岚棠的办法。我不知究竟何时,自己与她的关系,已友善到这番程度。
“你与白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