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每次祝柒涟喝醉了,都憨憨傻傻的,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照做,特别惹人怜爱。祁清巫和晓彻无意间相视而笑,深意不言而喻。
他们之间也就祝柒涟是真的简简单单。
晓彻想去取琴,奈何祝柒涟拉着他的衣袍怎么都不肯放手,祁清巫一挥手招来了戚竹,让她将房中的琴取来。
是个漂亮的七弦琴,用上好的桐木制成,虽然没有精致的花纹,但素雅中透着贵气,从音色和成色来看也确实价值连城,仅此一件。
“此琴是名家绝作,呕心沥血一月有余才制成,尚未取名,那先生就去了。”
“如此贵重,还是封存起来的好,我琴艺不佳,若是损坏了岂不是寒了那先生的心。”
说着很珍贵要封存,可晓彻却又来回的抚摸着琴身,小心的拨一拨弦听听音,祁清巫将花生米弹进嘴里后,不甚在意:“这琴本就是打算赠于你的,我府上又没有人会奏乐,留着也是无用,还是让它跟着你吧。”
“怎么?苏少主也不会吗?我听闻东陵男子的教育严苛,尤其是少国主,从小由名师指点,六艺皆精,文武双全。”
“可我看他不像是会抚琴的样子,你不知道,他就和个老古董一样,不解风情还自尊心极强,啥啥都得你去猜,哎,难搞啊……若他真有兴趣,我再另寻把别的古琴给他便是。”
“清巫,他毕竟是千里迢迢的赶来,异域他乡、独身一人,这地界又是女尊男卑的,他不适应,多少会有些敏感,你照顾着些吧。”
他会这么说,倒是出乎祁清巫的意料了。晓彻虽然看上去温温和和没什么算计,实际上却是个标标准准的商人头脑,说话做事都精明的很。
祁清巫没多纠结,他们这圈子本就是各有各的图谋,她笑了笑,仰头将一杯酒饮尽算是应下了。
“二皇主的局还没散吗?怎么听着有琴声传出来。”
“回殿下,是晓太傅在抚琴。”
“西凉男子,多才多艺啊。”
苏与洱的语气凉薄,隐隐的给人感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随手又将一箭投出去,俞白看着床前散落一地的羽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默不作声的将羽箭捡起收成一束再放回壶笼。
“请问苏少主睡下了吗?我是晓太傅的随从。”
“何事?”
苏与洱没出声,余白便替他回了话。
“晓太傅说二皇主正在花园舞剑,问苏少主要不要过去看看。”
“当然要去!”“不去。”
主仆二人同时发声,俞白不解,这可是和二皇主亲近的好机会,殿下怎么就放弃了,越是融入他们,越是容易打听到有关车尧的消息啊。
“太傅说了,花园周围的侍卫已撤,若是苏少主愿意可以随时过去。”
“有劳传达。”
俞白还想着去做做面上功夫,客套一番,可身后苏与洱这似乎越来越阴沉,无声无息中就将窒息的沉寂拉的又长又细,无孔不入。若不是俞白在他身边待久了,这种氛围简直要磨得人发疯。
随从行礼欲走之际,苏与洱猛地一箭飞出,将酒壶打翻。俞白被吓得一激灵,可寻声望过去,却又不见了其踪影。
后花园的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直入人心。祁清巫正值兴头,又吃醉了酒,摇摇晃晃间挥出了祝柒涟随身携带的剑,突飞至亭外,随着乐点、沐着银辉,升空旋转、落地俯身,一套剑法舞的行云流水,足不沾尘。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如此更显她疏狂潇洒的气质,就像是最安谧的一湖水,即使是被清风拂过,也能涌起惊涛骇浪。剑气也被她一手掌控,乖顺服帖的环她周身自在游走,偶尔调皮的外溢又带起衣袂翩跹。
当苏与洱无声无息的落于花园周围的某处房顶上时,入目便是那女子隐身于坠坠落花之间,舞剑若挥扇,刚中怀柔,柔中存毅,一颦一笑又风流至极。
看着看着,苏与阴郁的心境竟开阔不少,在这西凉,夫随妻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的肆意洒脱便代表了他的自由无束,她该是那天上仙鹤,享羽佛绿水的快意、看青山不改的盛景,而不是被锁在清府这个巨大的囚笼里,做个仰人鼻息的金丝雀。也许,她将会是西凉最有成就的女帝,享齐天洪福、受万民爱戴。
那她想要的该是个漂亮花瓶吧,既能利用自身优势帮她打开局面,又能在人前替她挣到面子,如此这般,中看又中用的瓷器。
最好是晓彻,最差也得是白玉良。
他知道这个清倌儿,清清冷冷的,如玉公子,祁清巫大婚当晚去了控鹤监虽没约见他,但她在那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知道。
苏与洱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想的太多了。
“苏耳朵!来啊,一起玩,怎么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顶上,快下来!”
一曲终了,她也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发泄了一场。当苏与洱应邀而下落在她身边的时候,看似还沉溺于琴音中的晓彻却突兀的温温一笑。
“我还以为你是个早睡早起的脾性,也就没差人去寻你,如何?我这剑舞的可好不好看?”
“二皇主舞姿风华绝代,苏某从未见过,当属西凉……”
本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亲近些,不必再遮遮掩掩的说话,没想到苏与洱还是官腔打的飞起。祁清巫平生最不喜别人这么文绉绉的说话,羽扇一开掩住其后旖旎,扯着苏与洱的衣襟,同他对视着吻了下去,可苏与洱的意识却还停留在舞剑那,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落花清香、琴音袅袅,当真是好风景,好雅致。
苏与洱心头一颤,可那微弱的悸动还没冒出个头尖就于立马被他死死压下,他不能……不能。
晓彻也是自觉,复低下头拨动起琴弦,又是潺潺一曲流淌,很自然的替祁清巫遮掩了那些暧昧又亲昵的声音。
“皇夫,为妻这剑舞的可好不好看?”
或许是祁清巫的声音太过温柔惹得苏与洱不忍拒绝,又或许是因有了肌肤之亲难免会有些情,总归他是顺着她的话说了。
“嗯,好看的。”
赌约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几天,朝中的气氛随着秋围的逐渐靠近而越加沉重不安,祁清巫几乎都能看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凌冽眼神在空气中交汇摩擦,继而冒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好在她一向低调,又不学无术,一有空就流连于控鹤监,除了生性多疑的大皇主和看她不顺眼的三皇主以外,其他的皇主皇女多半不关注她。
那晚后花园的事又被两人默契的跳过,谁都不提,谁都不问,一切又回归原点,只是每当祁清巫开合羽扇时,两人都会有一瞬间的停滞。
“过两日我就要去秋围了,苏耳朵,你要不要去?我可以带着清府的马和箭给你。”
“听说所有的皇主皇女都会带着家眷前去,为何你要问我?”
话未说完,苏与洱就禁了声,打他入府以来,同祁清巫的相处方式不是一直如此吗?她礼礼貌貌的问,他恭恭敬敬的回;她尽量将事情想的周全,他尽量不给她添麻烦;她护着他,他也帮着她。细细想来似乎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可又好像有些不对劲。
“到时候皇眷官眷都在,难免嘴碎多言,我怕你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要问一问的,若你不想去,编个理由就好,什么身体不适,家事繁重,母亲也不会多问。”
祁清巫将话说的中规中矩的,原本还挺轻松愉悦的氛围猛地落到最低点,苏与洱几次开口都没能说出点什么,这聊天吧你说我接的还好,一下子安静了反倒没法继续说,还容易引得人胡思乱想。
“诶,西凉的,过去点儿!我看不见了。”
“你怎么不说你体型大占地儿啊!你个老榆木头都横过来了,还挤还挤!”
“你不知道歪八竹子就是斜着长的吗?别扒拉了!刚怎么说来着的?要是你家主子先提就我赢是吧?”
“你就可劲瞎说吧,那算我赢!”
两随从在门外你推我搡的,声音越吵越大,几乎忘了他俩是偷摸着过来听墙角的,祁清巫朝着苏与洱一挑眉,两人屏息静气,闪至门前。祁清巫一挥手,房门如梨园的帘幕向两旁缓缓打开,将一出大戏展现在茶客面前,只见红白唱角闹得不可开交,不仅你一言我一语的嘴上不饶人,还绕着圈子相互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