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东陵(25)

作者:小怪兽煮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血和泪糊了她满脸,一时间她连前路都看不清。她的恨、她的悔、她的期待,不如就在今天一并清算了吧!

“祁凉玥!!!今日我当以命相博,为我父后争一个公道!!”

她说我的父后?!窦红卿身子一软,若不是身边有男使扶着,差点就脸面尽无的从椅上跌坐了下去,什么父后?他才是西凉名正言顺的父后!蓝清离那个贱人……死了都不安生,还非要留个祸害在世上搅他们父女的局。

谁都没有想到,好好武比会因了二皇主的一句话就成了生死斗,大国主搭在椅边的手逐渐握紧,身侧低眉垂眼的陆远之却毫无波澜,似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幕发生,他暗自长叹一口气:西凉……要变天了。

铁扇开,红枫零,又是一年薄凉季。

武比台上祁清巫红眸彻冷,衣袂翻飞,出手就直逼祁凉玥的命脉,招招狠辣。

“你可知我这玄铁扇重三斤七两,从我知道真相的那天起,每年增上一两,算到今天正好十三年。”

“你可知我多少次将真相忍到嘴边,想说又不敢说,只因你那只手遮天的父亲。你从小金枝玉叶的养在宫中,咳嗽两声都有人紧张,怕是体会不到长夜难眠是什么滋味吧。”

“你知道二十鞭打在背上彻夜翻不了身的感觉吗?你知道无论是死是活都没有人在乎的绝望吗?!你知道如履薄冰、步步危机、处处低人一等的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祁清巫越说越疯魔,咬牙切齿的,声音几近嘶吼,却又掺着些被死死压制下去的呜咽。可惜那些个布衣黔首、文武百官都只看得见她今日突然有如神助,不仅箭射的绝妙,就连武比都能和大皇主一较高下,身形飞速难以捕捉,出手也干净利落;唯独祝柒涟等人明她苦楚,也只有他们能注意到一滴泪从祁清巫泛红的眼眶滴落。

从祁清巫开口第一句,祁凉玥就慌了,失去先机的她在祁清巫的强烈攻势下节节败退,最后配剑竟被祁清巫用扇子一把挑开,直掉下了台,她自己也踉跄着跌坐在地,一抬头就见祁清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血眸阴寒,铁扇的尖头正抵着她的喉咙。

“我父后明明为你父女所杀,你们上下嘴唇一碰,就硬生生将罪责推到我的身上,什么转世妖女、克死国父;什么血眸降灾、天煞孤星都是放屁!!”

说着,她手上一个逼近,霎时铁扇在祁凉玥的脖颈里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活似砍断了的头又被接回去了一般。祁凉玥身娇肉贵,哪经受过这种场面,一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被吓得屁滚尿流,手撑着地直往后退,华服外翻,尘土扬扬,头上的首饰也跟着掉了一地,平日里精心维持的高贵形象是全没有了。窦红卿见事情败露,也顾不得面子里子,尖叫了一声假意昏倒,那身体如被人突然抽了灵魂似的,猛地栽了下去。

祁清巫嗤笑一声,静静看着这父女俩一唱一和、以退为进。

武比因国主夫受惊昏厥而被迫终止,临离之际,手执羽扇的祁清巫突然又偏过头去看了眼大国主,那双血眸里盛满了莹莹的光,闪的人心惶惶。可母亲依旧遥不可及、依旧不起波澜、依旧凛不可犯,她自嘲般的低笑,渐行渐远。她又能期待什么呢?

过往

俗话说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祁清巫在武比台上发的疯不过多时就已传的凉都人尽皆知。

此事涉及宫中秘闻,惹得朝中忐忑,平日里四书五经、前朝名历张口就来的文官们都没了主意,说好也不是,说坏也不是,横竖都是掉脑袋,一个个哑巴似的,眼巴巴的瞅着大国主。

她是西凉的统治者,掌权一切。她坐的那样高,高到被黄昏霞光投下的阴影遮了脸,神秘莫测难以揣度,让跪拜的众生误以为她是坚韧不催、遥不可及的神;高到被光晕模糊了人形,只剩下失去辨识度的廓影,让这世间黎民百姓只知大国主不知祁林君。

逐渐失去焦点的目光在殿宇里四处乱转,好不容易寻到出口,一路撒欢的飞驰而去,撞破红转绿瓦,越过涌动人潮,最终停在不起眼的蓝府门前。过往种种渐渐清晰,如被展开的长画卷,潺潺岁月就记在水墨丹青里。

那是西凉有史以来最冷的新年,皑皑大雪侵占了整个凉都,天地单调的只剩下白色,枯树被压弯了腰,为了等待一丝春意整天噼里啪啦的响,一口气哈出去还没见着雾气就结了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是半步都不想挪动的,可禁不住父后再三念叨,最终还是被拖去了蓝家。小小的肉团子,耳朵鼻尖冻的通红,正抱怨着,转头就在长长的红梅道上看到了蓝氏嫡子。那一年,她八岁。

东风催梨花的时节,他们见面频繁了些,一场场的击鞠会、雅集、投壶捶丸,铁打的人物,流水的席面。不负重望,他们看对了眼,私下里浓情蜜意,期许起未来。那一年,她十五岁。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西凉的老国主是在这样的景色里驾崩的,毫无留恋,心满意足,世人皆说国主就是国主,连死都选了个好节气。她还小,不明白话里深意,只是国丧未过,夺嫡之争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往昔姐妹、今朝仇敌,下手的时候竟没一个心中有愧,个个把人往死路上逼。

没多久,红透了的枫叶成片成片的飘零,掩埋了皇城内一地的尸首血腥,凉都奏国乐迎新帝。她看过太多生生死死,眼里已失了真,坐上龙椅时,百官皆奉承她,说她果真是西凉的天选之人,不怒自威、气度非凡。她效仿老国主,给功臣加官进爵,封皇主们为北极公主,授皇女们亲爵位。那一年的秋季冷的她浑身打颤,炭火烧得再旺、穿再多的衣服也没用,那一年,她二十岁。

再后来,她娶蓝清离为后,并立誓此生只有他一人,他听后温雅的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重视他、宠爱他,将他放在心尖上,将他当成深深皇城里唯一的慰藉。她要让他们的孩子成为嫡长女,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让她……可惜天不遂人愿,一个男使竟借着送酒的由头爬上了她的床,她怀孕了,她想堕掉,可蓝清离不让,他担心她的身体,劝慰的时候他还是那样温温和和的笑,可她分明看到他眼中有什么东西吧嗒一声碎开了,他是疼的。

公元1022年,嫡长女降生,名祁凉玥,男使被毁了容,改名换姓的罚入辛者库,从此再无消息,两年后,嫡次子出生,名祁清巫,同一时间国主夫殡天,国丧三月、蓝批三月。直到六年后,才立了新后。

“国主,国主……”

陆远之俯着身子,只有他看清了大国主隐藏在光影下的神情,他心里一紧,赶忙轻声提醒。大国主虽回了神,可眼皮还是懒懒耷拉着,瞥了眼殿下战战兢兢跪着的一群人,突然心生厌烦,什么皇位、权利、万人敬仰都是虚无,他们眼里何时有过她这个大国主,不!是只有她这个,大国主。

“退朝!”

在陆远之的搀扶下,她愤愤的一甩袖袍,给百官吓得各个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一下,嘴里齐齐直念,臣等无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回养心殿的路上,远远的就瞧见景福宫的小夏子等在廊口,见到陆远之活似奶娃娃见了亲娘,那叫个欢喜,可又不敢造次,只能委委屈屈的压低了声音说窦后受了惊吓,此时迷糊的厉害,想国主能去看看。

“远之!!”

“在,老臣在。”

话还没说完,陆远之就给召回去了,大国主依着软垫,垂眼将腰间的香囊摘下,陆远之赶紧踮起脚接,而后不声不响的弓着身子等命令。

“这香囊朕带了有一段时间了,似针脚松了些,给小夏子带回去吧。”

“是,奴才遵命。”

“对了,这香囊朕喜欢的很,希望国主夫能再给朕多做几个,平日里他打理着六宫怕是没有这个时间。”

小夏子暗叫不好,国主这摆明了要分权啊,当即跪下去,哆哆嗦嗦的替国主夫说好话。

“国……国主夫心灵手巧、□□有术,定能……定能妥善完成国主交代的事情。”

“那也太累了,远之!”

“臣在。”

“窦后身体不适,不宜主持后宫,且让他安安心心在景福宫养病吧,另外……赵非言珩璜有则,秉性安和,赐封号德,封贵从,予以管理六宫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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