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低着头习惯性地往自己位置上去时,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位置上已经有人了。
牧宵:“……”
坐在她位置上背书的女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后收回目光,嘴巴不带停地背着英语作文范文,丝毫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不等牧宵出口询问,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是个比牧宵高出一个头还多的男生,他手里稳稳端着数学练习册,居高临下地看着牧宵的发旋,语气冷淡:“你要在这里站多久?”
闻声,牧宵下意识地按着对方发出的指令行事,匆忙在狭窄的的过道里让出一片空间。
男生没有急着走过去,但语气里添了些不耐烦,他抬手指向第一组的倒数第二排,“你的位置在那里,过去。”
“我的——”牧宵抬头看他,有些意外。居然是班长裴歌。
裴歌没有领悟到她的惊讶,径直发作业本去了。她也想好好坐下来背书,等老师来了就不好了,于是没再犹豫,坐到了裴歌指给她的位置。
她背诵没多久,发完作业的裴歌坐到了她旁边,她奇怪地看了这位新同桌一眼,怎么都想不明白。
虽说上个月月底进行了一次摸底考,成绩出来后老师又按名次重新排座位的行为十分理所应当,可她在年纪排名第九十五,这在槐安一中唯二的两个奥赛班里可是倒数。
裴歌身为班长,自然是品学兼优,各方面都属于拔尖的特等生,常年霸居年级第一。
牧宵盯着英语书上的词汇表,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班长在上次考试翻车了的结论。
不过那天他为什么要……她偏头看向这位新同桌,只见对方并没有拿出书来背,而是在很认真地监督纪律。
牧宵盯着半个身子沐浴在透进来的阳光下的裴歌,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学霸怎么可能会跟踪别人,况且他们两个仅有的交集就是辩论赛培训的时候了,他有什么理由跟踪自己?
没理由。
牧宵在心里自问自答,等心底的声音落下去后,她发现裴歌也偏过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牧宵看得明目张胆,没觉得不好意思,淡定地从兜里掏出两颗糖,“吃糖吗,班长。”
裴歌自然不会搭理她,十分熟练地在小本上添了她的名字,括号里写着带零食进校。
这要是换了以前,她肯定得提心吊胆半节课,生怕老师找那本上的人谈话,但她现在被酒店的事困扰着,学习都只能勉强保持专注,无心去担心别的了。
清明节的第二天,是个晴朗的日子,风中还泛着些微凉意,太阳并未把属于夏天的炎热完全释放。树梢上,不知名的鸟在哼着不成调的曲儿。
牧宵紧盯着黑板,讲台上的老师已经换过两轮,黑板上的粉笔字写满了又擦干净,铃声响,铃声落,直到班主任胡老师拿着语文课本走进来,她的思绪才回到了班里。
站在讲台上,胡春兰开始公布这次辩论赛的结果:“总的来说呢,咱们班的人啊都非常优秀,老师也很满意这次推荐给学校带去参赛的两个学生,一个是班长裴歌,一个是牧宵,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胡春兰捋了捋垂下的头发,看向牧宵,“不过没关系,咱们学校最后还是拿了省级二等奖,希望明年啊,争取冲进全国赛!”
底下爆发出一阵掌声,有人趁这时交头接耳,埋怨道:“还不都是因为牧宵没去,教导主任今天早上就因为这事一直在办公室说胡老师。”
“她没那金刚钻干嘛揽那瓷器活啊,心理素质差成这样,我还真不相信她水准有多高。”
女生说着想起自己的暗恋对象也在其中,于是冲隔了条过道的裴歌比了个点赞的手势:“辛苦了班长,这次多亏你了!”
掌声稀稀拉拉落下,裴歌翻开语文课本,刚才那女生和她同桌说的话他多少听到了个大概,于是他突然出声问:“为什么不来,不是说喜欢吗?”
牧宵正出神,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疑惑地看了裴歌一眼:“你在和我说话吗?”
裴歌深吸了口气,口是心非,“没有,自言自语。”
他这么说,牧宵也就这么信了,面无表情地应付道:“没事,谁都有点小癖好。”
才讲了半篇课文,下课铃又响起,不过胡春兰拖堂成性,硬是继续讲到打扮精致的英语老师在门口磨高跟鞋了才停下。
牧宵本想直接就这么跟着胡老师去办公室,但英语老师出了名地有原则,凡事都会刨根知底,她不想和英语老师撒谎自己去趟厕所,更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找胡老师,于是她拿出了上次月考的试卷,准备听老师的讲解。
“好……接下来看到填空题,这套题比较简单啊,而且我们之前做过是不是?”老师问。
“对呀!”
老师:“那应该没人做错了吧?这做过的题目还丢分就太对不起你们奥赛班的名声了啊,同桌互相检查一下,看到同桌做错了的人举个手,给我拖出去,就地处决。”
闻言,牧宵低头一看,心里正说自己应该没做错吧,结果试卷空白处赫然标着一个9.5。
“诶?”
她不出声还好,这一声疑惑引来了刚正不阿的班长。裴歌把头凑过去扫了一眼牧宵的试卷,举起了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冷淡道:“牧宵错了。”
身在奥赛,牧宵的英语从来没有一次考过优秀,永远是拖垮平均分的那根稻草,所以英语老师对她这个顽固分子总有些恨铁不成钢,“她错哪题了?”
全班齐刷刷地看向裴歌和牧宵。
裴歌道:“completely少了一个e。”
由于犯了低级错误,牧宵被英语老师请到了走廊罚抄。
趴在扶手上的那一刻,牧宵心里才有些感慨——这是招了个宝当同桌。
俗话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她第28次写completely的时候,因为邢桐的事去了趟隔壁班的胡春兰瞧见了她。
她看了一眼牧宵的本子,问:“牧宵,居然还被罚抄了?”
牧宵回过头,见是胡老师,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说啊,你不说,怎么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啊,牧宵!
“老……老师,”牧宵急得有些委屈,“其实我,我没有故意不参加比赛,是……”
“嗨,傻姑娘,还在为这事自责呢,”胡春兰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啊,怯场是人之常情,这怎么会怪你呢?”
“不是,不是因为怕,”牧宵喉咙发紧,说话时呼吸也急促起来。
“你怎么了?慢慢说,”胡春兰拍了拍牧宵的后背,“发生什么事了吗?来,到办公室去说。”
办公室并非一人一间,有许多老师在里面办公,往里走还有一间档案室,平时考试的试卷资料等都寄存在里面。
胡春兰领着牧宵走到办公室门前,只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几位老师的说话声。
“人又不是在我们学校失踪的,这怎么能算到学校的头上?”
“那有什么用?人邢桐父母指着朝我们要人,再找不到人,估计马上就要报警了!”
牧宵听见邢桐二字,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
胡春兰老师走进去,压着声音道:“之前她父母不还说是离家出走吗?到底什么情况?”
“我感觉挺严重了,4月4号,就是前天,她父母说中午和她吵了一架,下午没来学校,晚上没有回家,就让我们帮忙找,可能觉得吵架不对,安慰我们校方说她就是耍小孩脾气离家出走。两天过去了,愣是没个人影,她父母这才知道急,一个电话打到校长那里,把锅甩给咱们,要我们把人找出来,不然就报警。”
“这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邢桐父母,一个是市长,一个是大公司的总经理,咱们这些勤勤恳恳拿工资的老百姓,可不能摊上这事啊。”
一直沉默的周明义发话了:“这样,我先去找下她父母了解下具体情况,讨论这些也没有意义,孩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尽早报案是最明智的做法。”
牧宵没听见其他人说话,估计是都表示同意了。
办公室门被打开,周明义拿着车钥匙走出来,“牧宵?”
牧宵退到一边,对上次没参加比赛的事她始终感到有些愧疚,“周老师好。”
“哎,好,”周明义走出几步,突然又反过头叫住牧宵:“话说牧宵,你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