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杯子差点没端住,牧宵头也没回飞快答道:“没有。”顿了一会,她问,“她出什么事了吗?”
蒋慧:“她好像失踪了。”
E511
对于这个结果,牧宵脸上并未表现出太多疑惑与担心。
好像她早就知道了似的。
蒋慧也只当她二人不太熟,没放在心上,回复完那头的老师后,她又絮叨道:“你们老师说了,可能是青春叛逆期,跟家里闹矛盾,一时气不过所以离家出走,让咱们别和其他班的同学说。”
“哦,”牧宵心不在焉放下杯子,转身进了房间。
“哎宵宵,我给你煲了排骨汤放在厨房煨着,洗完澡记得喝点啊。”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好。”
得了答复,蒋慧又拿起手机,点开刚才同事给自己发的微信。
“蒋慧,咱们公司上礼拜安排的统一体检结果出来了。”
“我也没啥文化,看不懂那医生说的各项指标啥的,总之就是建议你再去一趟三甲医院,重新检查。”
“你别担心,说不定只是有些小毛病哈……”
盯着碎了一角的屏幕,蒋慧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呆坐良久后,她苦笑着摇摇头。
孩子没了爸爸,不可能这么快就轮到她了,老天爷哪能那么残忍呢?
夜里,牧宵侧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的动静,直到确定妈妈已经睡下了,她才从浓重到令她喘不过气来的黑暗中坐起,蹑手蹑脚打开台灯。
暖色的灯光打在她带了些栗色的长发上,她的脸色却苍白如纸,窝在角落里微微颤抖。
她做不到,只要陷入黑暗,眼前就会不停闪回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无法挣脱的力道钳制着她,她在浑身发软大脑失去思考的瞬间,也失去了对突袭者的所有抵抗力。
她几乎是由着那人将自己推到了酒店的床上,一切都颠倒了,呼吸混乱,双眼装满了惊恐与迷惘。
直到痛苦不断撕裂自己,她被紧捂的嘴才发出一道绝望的低吼,可在隔音效果一绝的酒店里,那道跌落深渊时发出的求救,很快就化在了黑暗里,了无踪迹。
被扔到浴室冲洗的时候,她的额头重重磕在了墙上,疼痛刺激着她,她恍惚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脆弱,她毫不怀疑对方会杀了自己,就像掐死一只兔子那样。
结果,侵害了她的人,留下了一句比死还更恐怖的讯息,他说,“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为什么会是她呢,明明老老实实地活着了,为什么又遭遇了这种事呢,小时候,警察说证据不足,不能立案,爸爸只好找到那个老人,将对方打成重伤,警察最后还把爸爸抓起来关了一段时间,妈妈虽然安慰她和爸爸,说还好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侵害,自己却也跑到医院和那老人“理论”了几个小时,最后老人的家人见她也要动手,纷纷拦住她。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女生的身份,让她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注定是个弱者。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甚至,她都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啊。
因为过度恐惧,她脑海中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信息完全是模糊的,若不能再次遇到那个人,很有可能会任由自动规避痛苦的大脑将这些碎片式的信息排出脑外。
牧宵紧紧扣住自己的手臂,不停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不敢告诉妈妈,那么……法律呢?法律可以保护她吗?
想到这里,牧宵眼中划过一丝希望。她扯过被子,缓缓躺了下去。
比起刚发生时的绝望,她现在已经冷静了不少,却多了份对未来的恐惧。
翌日,这天本是周六,按往常来说学校是要补课的,但因为是清明节,所以牧宵久违地得了两天假。母女俩心照不宣地起了早,冒着缠绵不休的雨前往墓地祭拜老牧。
老牧生前是个民警,在世时总因为或大或小的案子早出晚归,某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蒋慧气他失约,恨恨地说了句:“案子案子,小心年纪轻轻就过劳死了!你家领导还得托我们母女俩给你烧面锦旗过去!”那天牧宵还趁着蒋慧熟睡偷了手机给爸爸回电话:“老牧老牧,妈妈没有生你的气,她还给你买了礼物藏在你的换洗外套里哦!”
可惜一语成谶,两年后,老牧没因为过度劳累而死,倒是在一次追捕中被失了神的歹徒撞死,意外身亡。
因为身体被摧毁得太严重,蒋慧没同意牧宵去见他最后一眼。他的同事们挨个过来慰问,除了补偿金外,果真送了面印着“人民守卫”的锦旗,只是蒋慧没舍得烧,好好地收藏起来了。
站在老牧的墓碑前,蒋慧默默地在伞下流泪。平日里不太敢想起他,到了墓前,总免不了面对自己的悲伤。
牧宵站在蒋慧身后一侧,目光投在墓碑上。在那石碑后面,存放着她昨日下午抛弃掉的想法。
“宵宵,”蒋慧擦干眼泪,问,“这烧酒是你昨天带过来的吗?”
看着昨天下午买的那小瓶白酒,牧宵点了点头,目光闪烁:“昨天下午在这和爸爸说了些有意思的事情,”她停了一会,认真地说:“妈,爸爸一定希望你开开心心地,不用为他太难过了。”
“我也是,我不想给妈妈你添麻烦了,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遭遇的事情,也请你不要为了女儿难过。”
后面的几句话她没能说出口。
扫墓完,蒋慧让牧宵先回去,说自己有点事要去办,二人便分道扬镳了。
回去的路上,牧宵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罐糖存放在自己枕边,吃过自己做的饭后,她又做了会五三,可不管她怎样集中注意力,酒店里发生的事还是拼命地戳着她的心脏,她感到头晕恶心,甚至有溺水的窒息感。她索性定了闹钟,睡觉去了。
或许是连续两天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躺下没多久,牧宵就陷入了睡梦中,她睡得太沉,以致于手机屏幕数次亮起,发出嗡嗡的振动声后从床上“啪叽”一声摔下来也没能把她惊醒。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来电,没有归属地,在多次拨通无果后,对方发来了一条信息。随后,屏幕陷入了沉默,一直到牧宵醒来。
她这一觉睡了太久,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凌晨三点,从床底下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她几乎有些吓到了,点开才发现自己调的是上午五点。
……怪不得闹钟没响。
而后她注意到手机有四个未接电话,一个未读消息,都是同一个号码发出的:1900 0119094。
她点开短信,内容是:E511。
“这是什么意思……”牧宵看得一头雾水,“发错了还是恶作剧?”
说着她拿了手机起身出房门,结果发现妈妈还没回来,她心底一慌,怕这电话是妈妈打的,赶紧回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客服机械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她又点开微信,好在这次收到了妈妈昨天留下的消息,大概意思是说她和一个同事兼好姐妹到外地旅游去了,两天之内不回来了;班主任在群里通知了星期天要回学校补课,让她明天记得去外头买早餐,吃饭的钱也转过来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老想着省。
牧宵松口气之余,忍不住对着聊天界面嘟囔了一声:“说走就走,你以前可从不这样。”
睡了大半天,牧宵困意全无,赶在天亮前洗漱一番,然后她坐到书桌前摊开日记本,认真写到——
4月5日,星期天。
距离那件事的发生已经过去两天了,我决定把事情告诉胡老师,虽然这很难启齿,但是……但是如果有学校的帮助,说不定我能够找到作恶的那个畜牲!
爸爸,保佑我吧。
她合上本子,从糖罐中抓了一把糖果揣兜里,踏着清晨的辉光去往学校。
否认
牧宵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到达学校时,学生们已经进入早读的准备阶段了。
上楼时,她突然没来由地紧张,这感觉十分突兀,杀得她措手不及,几乎要停下来扶着墙走。越靠近本班教室,潜意识里那个不停羞辱她的声音叫嚣得越厉害,叫她抬不起头做人,甚至开始害怕面对同学和老师们。
没关系的牧宵,没人知道,没人知道。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而后强打起精神,攥紧双拳走进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