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眼睁睁看着牧宵三步一回头,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摇了摇头。
她希望他别管,希望他保护好自己。
曾建华将这场面悉数看尽,他两眼阴鸷,钳住牧宵的肩膀,将她彻底拉出去。
门外传来一阵咔嚓的锁链声。
而后,曾建华透过窗口,往里砸了好几瓶酒,做完这件事,他露出三分之二的脸,笑着对何疏林道,“跟牧宵说再见吧。”
打火机落地,“噌”地一声,大火迅速蔓延整个书店。
抉择
何疏林迅速拿起灭火器对着火势凶猛的地方使,然而店内的书在此时完全就是助燃剂,一处未灭一处又起。
好不容易灭掉窗帘附近的火,他跑到因为疼痛而直冒冷汗的周明义身边,准备和周舜一起把伤者送出去,周舜一把推开他,吼道:“你个呆子!你快去追牧宵啊!”
“你说什么呢?”何疏林也吼道,“没看见老师受伤了吗!先去医院!”
“我的祖宗哎,你要真放不下她,就赶紧去追,那人能从警察那逃出来,说明他已经不在乎自己那条命了,比起我们,牧宵更危险!”周舜揪住愣在原地的何疏林的衣领,“听我的,我是你兄弟,我了解你,不去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如果你们死在这里我一样会后悔一辈子!”何疏林双眼充红,平日淡漠的脸在这一刻竟然也露出焦急。
周舜竖起三根手指,“我向你保证,死不了,我会把这房子里的所有人都平安带出去的,信我吧!别在乎他妈的世俗的目光,喜欢就去追,不就比牧宵大了六岁吗?不就是不小心把老人推下楼梯了吗?放下吧!真算起来,世界上有几个人比你善良啊!”
见何疏林一脸茫然,周舜又道:“你难道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老天为什么会让牧宵跌进你的生命里吗?你明白,你不敢相信罢了!”
“快去吧,牧宵需要你。”
何疏林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他耳边似乎出现了倒计时沉重的滴答声,伴随着他的脉搏在虚空之中不停跳动,像是牧宵的生命钟。
他没再犹豫,转身越过席卷而来的火舌,穿过破碎的窗口,任由背部刮出一道道血痕。
原本按曾建华的速度,他早已开车逃逸了,但牧宵看见屋内起火后,开始疯狂地挣扎,她无法就这样离开,那屋里有几条生命,哪怕是被曾建华开枪打死她都还不清!
于是一拖二拽,曾建华只好打晕了牧宵。
就在他行驶到拐角处,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何疏林正穷追不舍地追逐尽头那小得像个圆点的车。
严悯没打通牧宵的电话,于是把牧宵留下的紧急联系人电话号码一一打了个遍,最后才打到何疏林这儿。
听见何疏林那冷静得快要冻住她的“喂”之后,严悯就知道,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道:“对不起,警局出了内鬼,和曾建华同属于一个组织,送去看守所的路上被劫车了,他们本来是想要直接杀掉曾建华的,但是出了内讧,曾建华被放跑,被派来杀他的人也死了一个。牧宵……牧宵现在怎……”
何疏林冷静地说:“严警官,我现在把我的位置共享给你,如果能赶到,希望你们不要死守法律,一枪毙了曾建华。法不容情,但情可变法。”
曾建华的车一路往郊外开,他像是磕了药一样兴奋,丝毫没有注意到后头的车。
牧宵倒在车后坐,失去了知觉。
严悯在警局召集了调查小组的人准备出动,不想从天而降一尊大佛,刘局负手站在警局门口,像是等候已久。
严悯露出一个早在意料之中的笑,“被派去杀害曾建华,结果却死掉的那个人,电话通讯录里有一个十分眼熟的号码,我正想着是哪个公安干部的,没想到,啧啧,居然是我领导的。”
刘局皮笑肉不笑,“一个通话记录算的了什么,蚍蜉岂能撼动大树。你手下的人,一个都不会跟你走,而你,今天要是出了警局这个门,插手个别组织的事情,往后,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严悯毫不在意地抽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条短信,一边道:“嗨,您太看得起我这条命了,老局长当年对我说,当了警察,这条命就交给国家了,不知道她可曾对您说过这样的话啊?”
曾经是严母徒弟的刘局,在那一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哦还有啊,背叛国家之人,终将被人民所唾弃,您好自为之,”说完,她略过刘局,往警车走,不等她开门,一个人影率先溜了过来,钻进车里。
“丁秦?”
丁秦坐在驾驶座上,招呼道:“严队,上车!”
严悯看了看四周,弯下腰压低声音说:“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犯不着违抗刘局。”
丁秦:“可我是你的副队啊,又不是刘局的副队!”
严悯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绕到另一面上了车。
她指挥着丁秦到了某个十字路靠边停,只见一辆武装车由远及近,相较之下,他们这辆朴素的小警车更显相形见绌了。
车上装着一水的雇佣兵,就像海外剧场里出现的那样,威武飒爽,怪不得严队说不带人就不带人,感情是有这么强劲的武力输出啊!
严悯和开车向她致敬的人打了声招呼,随后接起电话:“你雇的人靠谱吧?别是些外强中干的货色啊。”
电话里头的男人低笑一声,“放心,都不如我强,也不如我好看。”
严悯:“……”她怎么会在相亲的时候遇到这么个臭不要脸的对象。
男人似乎是明白她在想什么,挂电话前还特意恶心了她一把:“任务顺利,未婚妻。”
严悯吓得把手机抛到了后座。
牧宵是被一阵奇怪的味道刺激醒的,她在略带潮湿的地面上挣扎了许久,这才从蜷缩的姿势转为坐着。
她的眼睛被曾建华用布蒙上了,双手像是捆在了木柱上,视线漆黑如死,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周围没有声音好过有声音,至少说明曾建华不在这里。
牧宵试着放缓略显急促的呼吸,迫使自己的思维冷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传来闷闷的雨声,像是打在了木头上面。屋顶的雨水漏下,滴在她脸上,叫人一惊。
她先是用尚有活动余地的手探了探四周,除了绵软的泥地,什么也没有摸到。
于是她伸出腿,朝四周扫了扫,一个碗状类的东西被她撂倒,顺带还割破了她的腿。
牧宵不仅没觉得疼,反而有些意外,她现在被困在这方寸间,最需要的就是锋利的东西。
经过焦灼而略显漫长的一系列动作后,破裂的碗拨到了手可以触及到的地方。
她费了好大力,总算把禁锢双手的鱼线隔断了。
得赶紧从这地方出去,这奇怪的味道要把她闻吐了。
手可以活动后,牧宵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解下头上的布,屋内并不明亮,扫视一圈,她尚未完全恢复的视线依稀能看见周围有许多模糊张脸,像是红嘴红腮的娃娃。
尽管曾建华不在这,但牧宵仍然怀着很强的戒备心,一丝不敢懈怠。
几步远外的屋子中央,有一把靠背椅,一个女人背对牧宵坐在那,头朝上仰。
牧宵试探着往前走几步,那股奇怪的臭味愈加浓烈,像是从女人身上发出来的。
不祥的预感驱使她绕到女人面前,看清后,牧宵当即转过身去呕吐。
女人穿着暴露,脸上残留着生前画的浓烈彩妆,双目如灰。皮肤已经开始腐烂,颈部、手部、腿上,有着歪曲的针线,腹部的衣物则诡异地凹陷下去。
令牧宵感到不适的正是她四肢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
而破坏尸体后,又把它缝回去的人,自然是曾建华无疑。
木屋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声,一双雨鞋踩了进来,来人把带泥的铁锹扔在了一边。
雨水顺着曾建华的黑色雨衣滴在地上,最后落在牧宵的脚边。
牧宵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巨大的恐惧淹没了她。
雨衣下,曾建华眼窝深陷,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牧宵,表情扭曲且疯狂,“醒了?”
他回看一眼被割断的鱼线和破碗,轻蔑道:“我还是有些小瞧你了,毕竟——”曾建华伸出冰冷的手,抚摸牧宵的脸,“你那么不乖,不像她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