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橙对文迪说：“文迪姐，今天这种日子还辛苦你为蓝蓝跑进跑出，真的很抱歉。处理完事情后，你赶紧回家和家人团聚吧。”
“那可可她……”文迪是想接干脆蓝可可回家过年的。
“没事，我带她回家。”
文迪挂断电话后，心里一阵恍惚，她刚处理好事情坐在车上，导航已经输入她发给木橙的地址，她揉了一把脸，将导航改回家里地址。
还有半小时不到就过年了，或许能赶得上回家跟老公儿子婆婆他们亲自说一声新年快乐。
开着开着车，她发应过来，嘟嘟囔囔一句：“怎么木橙那小子抢了我台词，我反而调换过来变成被麻烦的那一个？？？”
木橙不知道文迪那边的心理活动，他坐回车里，看见水瓶还纹风不动地立在那里，轻轻地说：“你是怎么过来这边的？车子在哪里？”
蓝可可默默摇头，“我没开过来，坐同事过来的。”
他脸色古怪地说：“你同事今天才回家？”
“嗯，有个尚州的同事，今天让他载我一程。”
木橙想到些东西，他问：“实际上这段日子里你一直在海城？”
所以文迪这么快就能去医院处理蓝蓝妈妈的身后事，如果她妈妈在尚州住院，文迪不会舍近求远让他大老远从闵州过来的。
“嗯，这段日子里我都在海城的市一院照顾我妈。”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也不跟我说这件事？”
蓝可可转头看过来，竟然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哀伤，“那时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事情。”
木橙愣住，他尴尬地看出车外寂静的街道。
他跨过一路的不安和孤单来到蓝可可的面前，他所有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然而此话一出，被人背叛甚至不被信任的荒谬感不断在脑髓之中搅拌，令他舌根发苦欲呕。
木橙心里自嘲道：“行吧，原来这些天的甜蜜相处都是泡沫，都是一戳就破的假象。是他一厢情愿了，原来自己一直没走进人家的心里。”
蓝可可却主动握起他的手，像没发现他手掌的颤抖，因为相比之下，她全身发颤，哭过后的嗓子特别沙哑。
她终于说出那一句：“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女儿。”
chapter 56
“我是杀人犯的女儿。”
泪水无声滑落，她哆嗦着从衣服里拿出一块被人特意剪下来的报纸。
木橙惊愕地接过来看着这报纸里面的内容，这是十五年前的新闻，上面写着高速路上一辆货车雨夜打滑导致多车追尾事故发生，致七人死亡二人受伤，最初追尾的货车司机被称蓝某某。
他所在的货车发生了爆炸，尸体被炸成了碎片。
“我爸死的那天我跟他说了我妈有可能出轨的事情，爸心如死灰地出门，晚上那噩耗就传到家里……哪怕专家鉴定说这是一场意外，但我知道不是的，我爸是因为受了刺激才出工的，他那时候存了死志要自杀，可没想到会连累那么多人白白送了性命。”
她哭着低下头，啜泣道：“我妈那天隐隐猜测到是我跟我爸说这件事，她骂我祸害我承认，接下来的日子里那场车祸死去的人的家属一直找我们晦气，我妈不让我再说起这件事，要是被人发现后我肯定会被人打死的。我那时实在太害怕，懦弱得将真相吞下。”
“这场事故，我难逃其究。”
蓝可可不敢看着眼前的人，她已经够坏的了，不能再玷污温暖的太阳。
“每天每夜里，我都被强烈的负罪感包围着，那些人何其无辜，导致这场悲剧发生的我凭什么还能好好活下去？我就是祸害，不应该有人喜欢。别人能拥有各种快乐的情感，我不行，每当我笑一次，负罪感就会加倍淹没我……”
“你问我为什么会当警察？不单单是为了钱生活，更多的是我想打击更多的罪恶弥补曾经的错误；我想借此窥探人性的复杂，以驱除我身上的紧紧压着的黑暗……”
很久没像今天哭得痛快，她自嘲着：“或许这样我就能卑鄙地安慰自己，不是只有我才那么倒霉。”
木橙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被她用力抽出，只听见她绝望地说：“木橙，我不行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妈到死的那一刻还说我活着是要给人赎罪，她会在黑暗里看着我余生煎熬……”
蓝可可举起食指，指节弯曲且颤栗，“你说我能有两条道路可选，可以朝着光明前进，但不是的，由始至终，我就只有一条路走下去，需要赔上一生走下去。”
--从此我会丧失掉爱人的能力，与黑暗为伴。
木橙双手擒住她的脸，逼她看着自己，长发沾到泪水上凌乱地贴着她的脸颊，往日神气自信的眼睛此时一片孤绝不安，泪光浸得她眼眸愈发漆黑。
“你说什么事都和你有关，但那场事故专家已经说了是意外，而且撞死人的是你爸不是你！我不知道你妈对你说了什么，但要是说愧疚第一个不应该是你！是最初导致你爸情绪失控的人才对，是你妈妈在逃避，而不应该由你来承担这一切！”
木橙一反以往温和安慰的姿态，他内心一片愤怒又心疼，他追逐的人为什么要屈服在这操蛋的愧疚心当中，退一步说，她爸爸真的是杀人犯，可杀人犯的家属就不配好好活着吗？
蓝可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呐呐道：“可我好怕啊，我爱的人最后一个个离开我，我觉得自己就像被诅咒一样，不是我害怕妈妈会离开我们才告诉我爸这个秘密，他就不会出车祸死去，我妈也不会恨我一辈子。
我要是想拥有一份关系，最后的结局注定会失去它，那你让我怎么去爱你？直到现在，我多么希望自己未曾遇见过你……”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木橙气得拿开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上，黑暗重新淹没蓝可可的世界，她不安地挣扎，又被人用力地压制着，不知不觉间泪流成河。
“你现在很害怕是吗？那请你记住接下来这个感受，以后害怕时想着这个感受，不要忘记它也不会丢失它，你会知道有人一直爱你。”
木橙俯身而去，他吻上蓝可可的嘴唇，唇肉紧紧地相贴，蓝可可的泪水划入二人的唇角，这是二人第一次接吻。
一道咸咸的苦涩的吻。
他抱着她，不停抚摸她的长发，“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带你走向光明。”
蓝可可彻底放声大哭，她紧紧回抱木橙。
零点刚过，远处绽放的烟花盛大而灿烂，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不同的故事。
而在静谧的车内，蓝可可觉得此生最幸运的事是遇上了木橙——他们的故事一直是追逐与被追逐，来到这一刻，二人已经纠缠分不开了。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些秘密，这些秘密驱使他们的人生在悬崖边上滚滚前行，或一不小心跌入深渊，或稍移一步从此安全，或保持平衡游走在命悬一线间。
蓝可可心里有秘密，这是需要她用一生去抵抗的秘密。
如今，何其有幸多了一个人与她一起承担。
*
木橙等到蓝可可平复情绪后询问她的意见：“你想回家还是去我家？”
还没等她回答，他自言自语先答上了：“算了，还是回你家吧，说好我要在家等你回来，我还没履行承诺，而且去我家我妈肯定当你是神奇宝贝抓着来看。”
刚说完，还在守夜的尤女士打电话过来：“喂，儿子，你在哪儿呢？都过年了还没回来。”
“妈，我过两天再回去，这边有事呢。”他看了眼蓝可可不知道该不该跟尤女士坦白，“我去海城几天。”
“海城？大过年的突然跑海城干嘛？去陪女朋友过年？”尤佳佳的嗓门特别大，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蓝可可听得一清二楚。
您老没猜错，还真是陪女朋友过年。
木橙尴尬地瞄着她，压着手机问蓝可可：“可以说吗？”
蓝可可点点头，哭过一场后，她浑身乏力疲惫地靠在座背上闭目养神着。
“嗯。”木橙对尤女士承认了。
“啊！还真是有女朋友了，儿子快发照片给我看看，我要看我未来儿媳妇！”尤佳佳大声嚷嚷，她突然接连哎呀几声，手机被其他人抢走，“小橙啊，你就放心去陪人家吧，这年过得也没滋没味的，还是和女朋友出去玩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