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可可走出院子外，隔得远老张听不见，他是个普通民警，平常里都是帮忙处理些家长里短琐碎事，很少遇上凶杀案的，这下才从蓝可可嘴里知道她调查的是连环杀人案。
如此穷凶极恶的案件吓得他腿脚发软。
他扭头觑着旁边安静瘫坐在地上的老赵，咽了咽口水，问：“诶，老赵，我们这么久连鬼影都没碰着，你能跟我说说你咋见鬼了呢？”
像被叫回魂一样，老赵身子应激性抖了一下，失焦的眼睛终于看紧对方，“啊？”
他看向地上的佛像碎片，恰好菩萨眼睛的一块飞到他脚前，低头就能看见，看着这细细弯眉，眉下两道无悲无喜的眼睛注视着人又似注视着癫狂浮躁的世界。
老赵不合时宜地心想：神佛若有灵，它会如何苦海慈航普度众生？
但大脑很快走回轨道，回溯起过去片段，他说：“那时你们在楼上忙活，我在大厅坐着无聊就在一楼到处走走，敲着这菩萨位置被挪动了没有摆正，我就顺手摆一下。
这时，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黑猫高高跃起，怪叫一声直接把我吓到菩萨都放不稳，那猫又冲过来挠我，混乱下，无意间将那圆盖子掀出，一张闭着的脸就大喇喇地露出来……”
“哗啦一带，观音菩萨和香炉都被碰翻了，那底下肯定压着恶鬼，平日里被菩萨镇压着，现如今被人移动了位置，恶鬼不就跑出来了么……邪门……真的太邪门，那怪猫肯定是被恶鬼附身，要不然怎么阻止我摆放菩萨！”
这大冷天的，天又黑，空旷的空间里老赵的话响在耳边，屋外应景地传来猫叫声，显得格外凄厉可怖，让人寒毛耸立。
老张腿肚子直接打起颤，他苦哈哈地说：“大晚上的，你别乱说话吓人，刚才我俩都看清了，那伤你的野猫看到蓝警官可乖巧了，哪里会有恶鬼这样区别对待人的？”
“没准是色中恶鬼呢？”
这话一出，老张也顿时没了招儿，人家说的也是事实啊，蓝警官的确长得好看，或许还真没准儿是只色中恶鬼。
他打了个激灵，“呸呸呸，你别乱说话，我过去看看。”
电话已经拨出去叫人过来了，老张心里虽然害怕，但身为警察的职责心让他在危难时要先民众一步面对问题。
他拿出手机不太熟练地拉下通知栏点开手电筒的标志，乍现的灯光似乎给了他直面未知的勇气，只见他一鼓作气来到佛龛上的暗格前面，俯身往前凑去，眼睛半眯。
暗格的温度很低，因许久不见天日，凑上去首先感受到满满的阴凉之气。
目之所及，一张人皮装在一个圆形缸子里，透明的玻璃皿倒扣在上面充当瓶盖的作用，人脸边缘的细絮随着液体飘荡，被剥下时他的眼皮是闭合的，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在深渊下沉睡。
第一眼看去真的会误以为底下藏了个灵魂，但只要剁看一会儿会发现这是一张泡在水中的人皮。
眼见第一张年轻男性的面皮底下有些白色质地的皮状物体偶尔飘出，老张嘴唇紧张得发抖，暗格挺深的，因着这角度原因，他在上方根本看不清这水缸里的人皮底下是否还有其他东西。
一时之间不敢上手，他退了出去，知道这证物不能乱碰乱拿，而蓝可可是做好准备过来的，连忙小跑出去问她。
那边电话刚挂断，就见老张跑出来，“蓝警官，我看了那人皮了，好像下面还有东西……”他指着蓝可可一手拿着的手套，“你要不将东西搬出来看看？”
*
所有的人皮都在一个两手大的缸子里发现。
王启然脸皮下浮动着五张人脸，意味着除了他之外，起码还有五个受害者，她想起老张说的关于周薇和她父亲的事，心底一个猜测渐渐浮起。
“张叔，你仔细看一下这些个人皮有没有你认识的周马伟？”
镇上的刑警队还在来路上，鉴于保密性质已经连忙让锁匠他现在外面客厅休息平复情绪，现在厨房只剩下蓝可可和老张两人。
老张侧着弯腰细看这玻璃缸，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他忍着呕吐的冲动仔细观察，还真在最下面的人皮中察觉到些许的熟悉。
因为剥下来的人皮是二维平面的，不像人正常活着时是三维立体，所以他观察起来费了点时间，吞吞吐吐说：“好像是他，不过还是等法医他们过来将皮捞起来才知道。”
十分钟后，辖区里的法医赶来，将缸里的脸皮一一放在容器上，王启然底下贴着的那张是石好好的脸，除此之外，底下的三张清一色是男性的脸，其中一张确定属于周薇的父亲周马伟的。
可以推测周薇时针对性地攻击具有某一特定特质的男性群体，而石好好可能是唯一的意外。
身边传来老张震惊的声音，“原来周马伟他不是去外地了而是被人杀了，天哪！”
杂乱的人声中夹杂这几句感叹，蓝可可叹气，对着痕检的同事说，“可能要辛苦一下，天台上面的胶罐里应该有这些死者的尸块。”
她看向这张依稀能看得出生前秀丽面容的人脸，终究是不忍侧过脸。
冥冥之中一根绷紧的线串起所有事，一环接一环，穿线的人是那些无辜死去的冤魂。
停尸房里赵媛媛的失声痛哭，石好好父母的下跪哀求的场景仍历历在目，甚至是那来历不明的野猫，当看到身为警察的她来后，迫不及待地提醒她证据的地方……
蓝可可胸间怒气渐渐升起，她立定决心，一定要将杀死石好好的凶手绳之于法！
*
周薇躺在床上发呆，她心神有点不安，眼看门前的警察一脸戒备地坐在长凳上，仔细回忆起自己是否暴露出什么线索。
罗天成从高三暗恋她到现在，她已经说服他为她顶罪，那天开车抛尸时自己做好万全的工作，确定摄像头没拍到自己，可惜到了最后扔下那个女生时才发现她身后有一块和王启然一样的纹身。
要不是临到天明怕被人发现，她肯定会割下那块纹身，这样就不会有后面会暴露自己的可能发生。
可惜了。
周薇银牙咬紧，脸上依然保持平静。
她慢慢坐起身，捂紧腹部伤口的位置，惨叫出声，外面的警察有一个立即冲进来，另一个立即跑出去叫医生过来。
“没事吧？”
“好疼……”苍白的脸上冷汗直流，看起来十分虚弱，“水，水，我喉咙很干，咳咳……”
警察拿起水杯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动作一顿。
“杯里没水了是吗？能不能帮我去外面装一下温水，我想缓缓……”
警察看了她痛苦的脸色，心中初步估算去饮水机装水的距离，瞬间有了决定，“那你等等，我很快回来。”
“嗯，谢谢你警官。”
警官离开后，周薇立即穿上衣服往相反的方向离去，心中不停回想自己的计划。
--车子处理在废车场是为了嫁祸给警官误以为失踪的王启然，这是第一手准备，前提是那个叫石好好的尸体被发现；
如果是王启然的尸体被发现，那就加入其它尸块混乱警方的视线，让他们误认为她是胆大包天的凶手，这是事先准备好的第二手。
事实上，她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办这些事，的确担得起胆大包天的称号。
周薇低头快步在走廊上，眼看前方亮着往下标志电梯即将打开，心中大喜，不顾伤口扯得生疼，还是大步往前走。
--塑造一个极度癫狂自大的凶手是她的目标。没想到自己抛在荒郊野岭的尸体都能被人发现，只能说是她倒霉。
如果连石好好和王启然的情侣纹身被发现，因怕警方发现他们的关系，她只好自己也去纹一个，以奇邪的民俗为引头牵扯出一个打算无差别攻击群众的狂妄杀人犯。
就算这个第三手准备暴露了王启然的存在也没关系，哪怕石好好这个人的纹身也被发现，可这段期间纹的人那么多，对于干扰石好好身份调查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警方还是发现了石好好的身份。
“究竟是哪一个点出错导致被发现的呢？”
这时，旁边往上升的电梯提早数秒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周薇后惊讶地问：“周薇？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病房待着吗？”
木橙不了解案子，所以不清楚周薇嫌疑人的身份，之前只觉得她男朋友那块令人生疑，而不知道这个生疑的地方恰是警方侦破案件的核心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