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俞幼平他妈“途径”他们班级门口不下十次。惨了,盛荷衣想,惨了。
偷偷瞧见俞幼平的左手,掌心泛红发肿。他被打了手心?女孩万分心疼。
打左手,因为右手还要握笔,还要写字。
戚玉冰趁着课间,跑出去卖了一盒清凉油。龙虎牌,红底金花,一元硬币大小。
精致的一盒。
“擦点呀,擦点就不疼了。”边说,边往俞幼平手里塞着。
俞幼平只是往外推。见拒绝无用,干脆不理。
这一幕被副校长看见,而后,戚玉冰也成了重点监控对象。
临近放学,班主任将盛荷衣往右调了两个座位,又让戚玉冰往左调。这下,两个姑娘都彻底与俞幼平隔开。
“老师,你直接让俞幼平搬不就行啦?”有人疑惑。
班主任瞪了那同学一眼。
……
自那天起,俞幼平就再也没能送盛荷衣回家。每次放学,母亲都会在门口等他。看着他收拾书包,看着他离开座位。俞幼平苦恼得紧。
连看一眼盛荷衣,也不能。
好在还有手机可以联系。入夜后,他常常给盛荷衣打电话。
“二十二岁……我查了,要二十二才能结婚呢。盛盛,再坚持坚持。只要你坚定,我坚定,我们都不变心,就不会有事的。”
门忽然被打开,母亲道:“在家关什么门?”
俞幼平气得坐起来,顶嘴道:“我都多大了,还不能关门?男女有别,再说我也要有隐私啊!”
“再说一句,”母亲的语气极为不善,“我让你爸过来跟你一起睡。”
俞幼平不吱声了。
盛荷衣在电话另一端静静地听着,为俞幼平的安危而担心。只听俞幼平他妈又道:“在家别跟我提隐私。你是我儿子一天,你在我面前就没有隐私。我生你的时候,怎么不提隐私?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俞幼平,今天中午跟你说的话,都记着没?你是要考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的,听爸爸妈妈的,你前途无量。到时候什么女孩子不往你身上扑?你们班那个盛荷衣是漂亮,但是女孩子太漂亮也不好。你现在还小,妈妈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现在就谈恋爱的女孩子,以后不会好的。你要是跟她厮混在一起,你……也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俞幼平道:“好,我一条一条回应你。第一,你生我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是你跟我爸自己想生,是我爷爷奶奶想抱孙子。第二,人人都有隐私,如果你认为我们有母子关系,所以我不能有隐私。那么我明天就去找外公,让他也来看看你的隐私。第三,我中午也和你说过了,能不能上重点,谁知道?反正,我跟盛荷衣的成绩,都没有被这件事拉下去。第四,漂亮没有罪,漂亮不犯法。我就是喜欢她漂亮,跟她在一起我开心,她不仅漂亮还聪明,还温柔体贴。我就是喜欢,怎么了?太漂亮怎么就不好?以后……那也是我和她的‘以后’。如果未来没有盛荷衣,那我觉得未来也没什么劲。最后,一句话送给你和我爸。‘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
那边是漫长的沉默。盛荷衣心道不妙,俞幼平要挨揍了。
可她还是为那番陈词而感动。
现在,就算真要她和俞幼平分手,她也觉得没什么遗憾。
情深至此,来日可期。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俞幼平他妈被气得够呛,直道:“哟,长大了,能耐啦!我和你爸对你没恩,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老俞……老俞!过来!”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跟你妈这么努力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有个好的未来吗?儿子,你说这话,你自己想想有没有良心。”
“我知道你们伤心。”面对父母,俞幼平的语气也软下来。“但我就是喜欢盛荷衣。我以后要娶她。”
父母笑了。
“说这话你自己不觉得幼稚吗?”父亲问他。“不觉得自己可笑?”
这一问,俞幼平也开始自我怀疑。半晌,他说道:“我今天亲她了。我不能跟她分开。”
父亲展开婉转攻势。“儿子,亲一下而已,太正常了。你去问问你们班上那些谈恋爱的同学,哪个没亲过?再长大点,你就知道,男女之间连睡觉都是正常的。”
“对呀,”母亲接话道,“那怀了孕打了胎,最后不在一起的,有多少?儿子,没必要因为这个心理负担这么重。”
俞幼平炸起的毛似乎被安抚下去,他开始沉默不语。
盛荷衣心中一凉,按下挂断键。
看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姑娘掀开薄被,走出卧室,敲敲父母的房门。开门的是父亲,盛荷衣道:“爸,妈,今天我们班老师找你们了吗?”
父母对视一眼,点点头。
父亲笑道:“本来怕你有压力,不准备跟你提的。”
盛荷衣委屈得想哭。
母亲正在看杂志,见状也不以为然道:“衣衣呀,别怕,爸爸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们那个老师说的话,我压根没怎么听。”说到这里,妈妈忍俊不禁。“你也进入青春期啦,爸爸妈妈都有心理准备的噢。”
“你们不怕我成绩下降吗?”盛荷衣问。
“这不是没下降嘛。”
“那……”
妈妈开解道:“身体上,有些事情你这个年纪还不能做,太早。精神上,别钻牛角尖,有什么就跟爸爸妈妈谈。说到底,你要保护好自己。别的,爸爸妈妈对你没要求。”
爸爸道:“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我跟你妈就心满意足喽。”
第 6 章
耿阔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只狗,才两个多月。小小一只,黑不溜丢。柜台里放了一个笼子,笼子里铺上一张吸水垫,外加喂粮喂水的小盆。
商场不让,但柜台下面,没人检查。
游戏厅人多,声音也杂。幼犬哼唧几声,也没有谁会听见。
“盛荷衣,快来看小狗哇。”他边录视频边讲话。“衣衣,来,衣衣握个手~”
收到视频的盛荷衣,果断回道:“有病。”
对方又发来一条视频。
是耿阔的手,牵着小狗的前爪。“诶,对啦,衣衣真听话,衣衣真乖~”
盛荷衣那细长的手指拼命在九宫格键盘上划拉:“贱贱贱贱贱,滚滚滚滚滚。”
“你来嘛,来看看嘛。”耿阔道。“它跟你一天生日。”
生日?盛荷衣一怔。
点开耿阔的聊天框,回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
第二天,俞幼平没有来上课。第三天,他还是没有来。
“你怎么啦?”盛荷衣给他发着消息。“被你爸你妈打啦?”
俞幼平不回。
女孩不敢打电话,怕惊动家长。只好发短信。
“怎么又不理我了?是你爸爸妈妈不让吗……那你先答应,不见我也没关系,不联系我也没关系……要跟我分手也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两个的心就还是在一起的。”
还是没有回音。
盛荷衣晓得分寸,明白不好狂轰滥炸。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该问的也已经问了。剩下的,就等着俞幼平自己做决断。
他是个男孩子,比自己还大一岁。他的选择,应该由他自己来做。
可真的好难熬。
……
晚上十一点多,手机嗡嗡直响。盛荷衣已经睡熟,迷迷糊糊摸出手机,钻到被窝里,将盖子往上一掀。
“喂……谁呀。”
“盛盛,是我。”
“啊……”盛荷衣差点叫出声来。“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啦?”
电话那头,俞幼平也在被子里道:“手机没电,我才换上电池。我妈在家里装了好多监控,无死角的那种。想跟你说一声,也没机会。”
“啊?那怎么办?”
“刚才跳闸了,我赶紧换的电池。”
“安全吗?”盛荷衣忧虑重重。“你妈不是不让关门?”
“装了监控以后,就让我关门了。”
“哦……”虽然没人能看见,盛荷衣还是习惯性点头。“我快急死了,这几天特别害怕。”
俞幼平知道她要说这个。于是道:“别怕,我不会跟你分开,我要对你负责任呀。我妈说,我一天不答应就一天不让我上课。但是你别担心,她撑不了多久。学习上的事,她比我更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