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赤司爽快地点头,立刻掏出手机来发邮件。
冬花看着他垂下的赤色发丝,却有些恍惚地想着,自己的梦境发生的事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根据实际臆想出来的——毕竟她国一时分到的真的是乌龙茶。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出来,话到唇边又觉得有些冒犯和自作多情。冬花皱着眉头严肃地思考了好一会,根本没注意到赤司已经看过来,并且愈发兴味的眼神。
他连我常用的洗漱产品都能记住,冬花想,不管是不是他做的,都按“是”算。
回过神来,冬花措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当即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猛地一颤,却也由此突然想起什么:“赤司君。”
“嗯。”赤司含着微微的笑意。
“你今天早点回去吧,”冬花本能地撇开视线,手指不自觉绕着垂落的发脚,“我睡了好久,晚上睡着要好晚好晚以后,你那么忙,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里了。”
“浪费?”赤司挑起眉,“我在照顾自己的未婚妻,怎么能说是浪费呢?”
“可是……”冬花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还是咬着嘴唇想要说服他。
“对了,之前就想跟冬花商量这件事。”赤司握住她的手,红瞳在光下如同切割完美的宝石,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请说。”
“冬花出院之后,就搬到我家来住吧?”赤司如往常一般微笑着,“我也好更方便照顾你。”
“……”冬花当即睁圆了眼睛,懵乎乎地一歪头,神色一片空白,“欸?”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与谢野晶子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到最后冬花也没有同意这一提议。
“再怎么说,也有点太过于出格了,我明白赤司君的好意,但我……没办法接受。”少女当时羞赧地咬住下唇,微微扭着脸不敢看他,露出的耳尖红得滴血。
还是有些太快了吗?赤司这样想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清楚她的矜持,虽然是订了婚,但在没有结婚之前就搬到对方家里住,对于一个世家淑女来说怎么也有些出格,传出去也不免会有非议的声音。
但是他们两个从来都不是会被流言蜚语左右的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冬花继续呆在那个如同冰冷牢笼、只有处心积虑算计的家,哪怕一秒。
他换好运动服,一边怀着心事地拉好拉链,一边向室内运动场走去。
还在课前准备阶段,老师没有到,学生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
“呜哇!!!坂田你这家伙真是不可貌相,居然这么会哄女朋友!这钥匙坠好漂亮,居然是手工制的!”
“没错没错,前几天不说在吵架吗?这么快和好啦?”
不远处突然爆出一声揶揄的喊声,赤司循声看去,发现是班里的男生围成一圈,正兴奋地起着哄。
被围在正中间的坂田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抓脑袋,腼腆地说:“女孩子嘛,脸皮都很薄的,有时候不能追问答案——她们会不好意思,显得自己太不懂事什么的。作为男朋友,先是要能准确接收到女朋友的想法,然后不要说,直接做,我女朋友嘴上不说,但是其实心里很开心。”
“也肯把之前准备的礼物送给我了。”坂田这样说着,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大师大师!受益匪浅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也不问约会地点了,直接把她带过去!”
“不……你还是问问吧,带女朋友去打电玩的话,会立刻分手也说不定。”
“!!!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带她去打电玩???”
“…………”
赤司征十郎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
不要说,直接做?
他不由回想了一下那个人跟她的相处方式,然后才恍然发现——赤金异瞳的少年的确鲜少问她什么,更多时候他还是默不作声地按照她的喜好安排好一切,而冬花也从来都是欣然接受,没有表现出什么为难。
冬花对那个家的抵触和厌恶想必不比他少,身为西园寺家的后代,她却无法将家族这么多年来的栽培和养育抛诸脑后,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是对家族的不敬和不负责任。
这么多年被家庭血缘和家族责任束住手脚,她也只是默默承受下来,从不诉苦半句。但如果这副铐在她身上十几年的沉重枷锁有机会打破,她难道不会心生向往吗?
他心下一转,立刻摸出手机,转身向一个隐蔽的地方走去。
傍晚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板一响,冬花以为是赤司放学过来了,唇边挂上一抹笑,她抬起头,刚想说一句“回来了?”,然而视线触及到来人时,笑意瞬间就冻在唇边,转而消散得干干净净,眼底也只剩下一股生涩的冰冷。
她把撑在被面上的将棋盘、连带着摆放的棋子小心翼翼地端了下去——那还是赤司听她抱怨病房里太无聊,叫人送来给她打发时间的。
那人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她笨拙地忙活。
即使赤司每天都会给她做康复按摩,补药也是准时每天一碗,但长久的卧床还是让她明显得虚弱了下去。刚刚弯身让她有些气短,冬花脸上浮了一层不自然的红,低垂着眼睫掀开被子下床,过于肥大的裤腿随着动作窜上去一瞬,露出被绷带缠着的小腿。
冬花扶着床栏,吃力地站起身子,大腿小腿的肌肉一绷紧,尖锐的酸疼瞬间顺着神经呼啸而上,她脸一白,冷汗登时就泌出来了。她咬了咬牙,对来人轻轻鞠了一躬:“父亲大人,日安。”
男人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色,毫无负担地摆了摆手,随手拽了把椅子坐下,他对冬花点头:“日安,坐吧。”
“谢谢父亲。”冬花这才又缓着劲在床边坐下来。
自从她的病危通知解除了,男人就如同完成任务一般,潇潇洒洒地离开,往后就再没露过一次面。这次过来想必是又有什么事情交代,冬花还没傻到相信他会突然良心发现。
“三宅和也,也就是绑架你,还安置炸弹的那个人,”男人沉吟着开口,“前两天在狱里彻底疯了,按照规定被送到精神病院,不过也永远不可能再出来就是了。”
他的口气淡漠,好像口中说的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非自己的亲生儿子。
冬花垂着眼睑,安静得像一尊白瓷器。
她早就清楚,自己的父亲对亲情一直感触不深,祖父祖母是给了他生命并培养他的人,男人由衷感谢,但也仅此而已。而儿女——西园寺冬花是他不得不承认的「责任」,而散落在家外的,就全都是「意外」了。
“怎么不说话,”男人看着她油盐不进的脸,不悦地皱了皱眉,“不满意吗?”
这句“不满意吗”如同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照亮了什么不可高声而语的真相,冬花瞬间就明白了:三宅和也会疯,绝对不是意外。
“……只是有点好奇,”冬花眨了眨眼,遮去眼中的沉郁,她低头摩|挲着手指,用恭谨的语气问道,“他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男人往后一倾身,本能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继承人”,把这当做一个小手段教给她也未尝不可,于是低了低头:“我告诉他,他妈妈因为对他太过失望,已经割腕自杀了。”
冬花眼皮一跳。
三宅和也三句话不离他妈妈,这么多年来相依相伴,感情比寻常母子还要深厚,他本来就对计划失败感到自责羞愧,再一听说妈妈为自己自杀,心理承受不住,会疯似乎也不难理解。
“那三宅夫人她?”
“救回来了。”男人轻描淡写地说,“这下,你出气了没有。”
灯光似乎也变得刺眼,冬花突然觉得很荒谬——或许,也只是因为他在调查时惊怒地发现了,发现他一时兴起豢养在外面的“儿子”居然野心大到这个地步,不仅想要将他雕琢到一半的半成品取而代之,甚至还敢胆大包天地在西园寺家塞自己的眼线。
这是对他的挑衅和蔑视。
于是他就用语焉不详的真话骗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发疯,打的还是为女儿“出气”的名号,不仅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还一箭双雕地演了一出父慈女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