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冬花没想到他极尽温柔的抚摸过后会接这样一句话,少女的羞赧当即冻在脸上,然后消散得干干净净,她难以相信地张了张嘴,眼圈瞬间就红了,“征君你说什么?!”
赤司一直垂着眼皮,不肯看她的眼睛,只是沉着声音缓缓地说:“祖父,祖母,还有他……他们都很担心你,你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你、”冬花一张嘴眼泪就落了满脸,她也顾不上擦,只是急切地扑过去,紧紧攥着他的手,“你要赶我走吗?你又不要我了是不是?”
“不是不要你,”赤司深呼了口气,用力闭了闭眼,“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冬花哭着打断他的话,“我都知道,就算是幻觉又怎么样!我只是、只是想跟你多呆一会……我想你了征君……”
赤司撇了撇视线,目光发涩,似乎在隐忍什么,他慢慢伸手,将少女拉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单薄的脊背,语气有些无奈:“乖一点,好不好?”
怀里的少女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颊,急切地反复亲吻他的嘴唇,将冰凉的眼泪全蹭到他脸上,冬花委屈地抿着嘴唇,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抽抽噎噎地搂住他的脖颈,趴在他耳边小声哀求:“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征君,你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要赶我?”
赤司低头亲吻她的发顶,一手摁紧了她的腰:“怎么会——只是他们会想你。”
“再让我任性一次吧,就最后一次!好不好?”冬花闭着眼趴在他的肩膀,眼泪不停从紧闭的眼隙中渗出,打湿了他的衬衫,“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其实,”赤司扬起眼睫,目光落在空中虚无的定点,平淡的语气中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也有想他吧?”
冬花身体一僵,分明没有过那种想法,但从他口中说出时,她居然心口一空,有些慌张的心虚。她急忙扶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子,在他平和的目光下摇头否认:“没、没有,我只想着征君,我一直都只——”
“我没有说名字,”赤司眨了眨眼,旋即露出温和的笑意,然后伸手重新将一瞬间僵硬了的少女抱进怀里,低头耐心地一遍遍亲吻她的额头,“没关系的,不需要感到抱歉,冬花对他产生好感不如说是一件我早有预料的事情。”
“虽然很想独占你,让你只打上我的烙印,但是,”他突然闷闷地笑了笑,“如果是他的话,我也没办法,而且让冬花一味沉浸在回忆的漩涡里,也有些自私得过分,冬花只要能获得幸福就好。”
“征君……”冬花抬起头。
赤司垂着眼睑,目光专注而温柔,他轻轻擦去她不停滑落的泪水,随后弯起眼睛,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回去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红枫也好,神社也罢,四周的一切全在须臾之间分崩离析,化成纷纷扬扬的碎片,冬花一怔,立刻失重似的往下掉落,恍惚之间,她甚至来不及伸手抓一把。
下一刻,她的意识突然有一线极强的清明,手术隔菌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医疗器械运作的细小声响,甚至医生来回走动的声音,全都汇聚成一股聒噪的嗡鸣,强势地轰进她的大脑。
“救回来了!!!”
她右耳灌满了医生护士们欣喜若狂的欢呼,而左耳边却是一道纯净而温柔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悄然飘落。
他说:“不哭,你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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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冬花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唱片机,多数时候一直在沉睡,有时断断续续地恢复些朦胧的意识,然而还没等她分辨清楚现在的情况,微弱的意识就已经继续下沉,昏昏地落向更加混沌的虚无。
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四十分钟探视时间,一次只准一个人进去,不过这名额不用争,甚至说得上相当富裕,因为只有赤司和祖父祖母会穿上繁杂的手术隔菌服,再小心翼翼地走进各式各样嗡嗡作响的医疗器械里,只为了能看看她毫无生气的病容。
和祖父祖母不同,赤司每次进去探望,从不会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只是会用裹了隔菌手套的指尖,轻轻碰一碰她裸露在外的冰凉皮肤,再用如同饭后散步时闲聊的语气,跟她慢慢讲起这一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这起只耗时一晚就破案的绑架案,虽然字里行间都写满了最让大众兴奋的豪门恩怨,但因为没有惊动媒体,所以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洛山里还是一片祥和安宁。赤司帮她请好了不限期的假,借口也只是一句语焉不详的“生了大病”。
冬花虽然身子底不强,但所幸年轻,再配合整日整日的昏睡和各种药物,恢复的速度已经称得上肉眼可见。到后来,她的睡眠程度也明显变浅,甚至会对赤司絮絮的说话声做出一些微小的反应。
“今天小泉同学又向我问起你,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回学校去上课,我回答她就快了……”赤司尾音突然一轻,低头怔怔地看着少女刚刚动了两下的食指,防护镜下的红瞳瞬时铺开又惊又喜的波澜,半晌,他柔和下眉眼,轻轻勾起唇角,“冬花也是这样认为的,是不是?”
大概是真的在潜意识里惦记住了这句话,在暮冬最后一丝刺骨的寒流离开京都时,冬花的身体也像在初春和煦的风中绽出的嫩芽一般,更加蓬勃地好了起来。
在重症监护室里躺足了十天之后,她终于被转到了一间单人普通病房里。
但赤司的生活也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变化,应该说在她彻底离开医院之前,他都会在结束篮球部的训练之后,来到冬花的病房里跟她说话,说是「说话」,不过因为少女现在还没有办法开口,也只是他在单方面地说而已。他离开也没有特定的时间,只以冬花在冷清安静的病房里睡过去为准。
轻车熟路地走进住院部,赤司向护士站的护士们打过招呼,然后在她们瞬间暧|昧起来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推开了冬花的病房。
“今天怎么样,还好吗?”对上少女看过来的目光,赤司立刻歪了歪头,唇角弯出温和的弧度。
“……”冬花的目光从他怀里抱着的玫瑰,慢慢转移到他坦然的脸上,没有表情的脸上微妙地露出了复杂的情绪。脖子有些僵硬,冬花点不动头,只能退而求其次,认真地对他用力眨了两次眼,算是一个肯定的回复。
赤司轻轻笑了起来,走过去将自己带来的玫瑰插到花瓶里,继而在她床边坐下,亲昵地捧起她的手,熟稔地从指根开始一寸寸按摩,直到冰凉的皮肤在自己手下温热起来,他才抬起眼睛:“今天有谁来看你?”
“……”她抿了抿嘴唇,目光从被玫瑰挤到角落里的矢车菊上一转,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指尖,在他早就摊平的掌心里慢慢写下,“阿市。”
“啊,”赤司毫不意外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呢,我理解。”
冬花一噎,当即把眼闭起来,准备用装睡来蒙混过关。
然而刚刚合上眼帘,她已经变得温热舒适的指尖却突然触上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冬花又立刻睁开眼睛。
“这个,特地从家里拿过来的,”赤司温柔地微笑着,眉眼之间也窥不出丝毫端倪……如果不是冬花听出了他犹如乐声的嗓音中几不可查的滞涩,“晚上陪着你。”
冬花撇了撇眼睛,目光复杂地看了被摆到自己枕边的异瞳小狮子一眼,又转眼看向少年略显黯淡的眼睛,她条件反射地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刚一提气,腹部的伤口就闷闷地发疼,扯的五脏六腑都震颤起来。
她呼吸一窒,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苍白得像一张纸,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冬花!”赤司立刻紧张起来,扑过去神色担忧地攥起她的手,焦急又疼怜地擦去她额角的汗水,“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舒服?是不是吊针打得难受了?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冬花注意到他作势要去按呼叫铃,赶忙竭力摇了摇头,又拽着他的手腕往下扯,示意他看过来。
见那双红瞳看了过来,冬花咬住下唇,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他,疼痛偃旗息鼓,她慢慢缓和下来,脸色居然因为掺杂了一点少女的羞赧,而染上一层生动的薄粉。睫毛颤动两下,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冰凉潮湿的绵软指尖,准备在他掌心写下什么。